所幸今夜月光皎潔明亮,三人翻牆進到已經雜草叢生的李府大院,繞過垂花門進到府內。
荒蕪廢棄的府宅內部陰風陣陣,內院正廳大門敞開,連匾額都已經掉落在地,摔成幾段。京墨根據自己對此地依稀的記憶,帶季窈二人穿過東角門,徑直往李志生前用的書房而來。
腐朽陳舊的木門推開,一股灰塵夾雜滿滿刺鼻的腐壞之氣撲面而來。季窈捂住口鼻走進來,就看見書房內四處散落著文房四寶和來不及帶走的古玩字畫。
三人在里面無頭蒼蠅似的翻找一陣,無甚收穫。
「這樣找下去只是浪費時間,還是要靠京墨你對你老師的了解,咱們有目的地去找才行。」
目光所及,書房內一書一畫都是自己與李志師生之間的記憶。京墨走到書架前翻找一陣,抽出一本封皮上寫著「閒時寄情」的冊子來。
「這是老師生前所作所有的詩。」
一會兒又翻找出兩三本畫冊來,「老師生前也喜作畫,那時候我還經常將此畫冊借走,私下臨摹代筆,拿出去同友人炫耀……後來他好像知道自己可能會出事一樣,自我上門歸還此畫集之後便不再允許我上門拜訪,接連又是整整半月都沒有再到翰林院上課,我才知道他出事。」
季窈知道他又開始感傷起來,伸手輕拍郎君肩膀,嘆氣道,「他一定知道你爹盯上他了,所以才會故意疏遠你……」
「若是我能提前得知爹爹對老師的殺意,一定會拼死護他……」
不光是季窈,就連杜仲也是頭一回看京墨如此黯然神傷,全然不似平時嬉笑不形於色,心事無人可知的冷漠模樣。
杜仲幽然看向這雜亂無章的書房,一個念頭憑空出現在腦海之中。
京墨還沉浸在與李志師生情深的記憶里,耳邊傳來杜仲平淡的聲音,「若李大人知曉自己必有此劫,且已經提前半月與你疏遠,那他是否會想方設法在自己遭劫之後留下線索給後來者呢……書房裡這些東西之中,是否有何物與你有關?」
郎君怔愣抬頭,細想杜仲的話後,眼神從黯然又變得銳利起來,「有。」
他振作精神後開始獨自在書架上翻找起來,從書架最頂層上拿下一摞厚厚的卷宗,一邊翻看一邊說道,「這些都是我們這些學生在學堂上作的文章。老師平日裡公務繁忙,所以都是把這些文章帶回府上批閱。」
眼前卷宗粗略數下來起碼二十餘份,季窈和杜仲也加入進來,三人借著月光開始翻找其中有無可疑的信息。
翻書的動作帶起屋內灰塵,引季窈咳嗽不止。她乾脆先把封皮上的名字挨個看一遍,抱怨道,「這裡面怎麼沒有你的那份?該不會你幼時也同赫連家那些人一樣,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吧?」
她說得京墨慌張起來,加快手上動作道,「不可能,先生每次都會優先批改我的文章,打趣說這樣可以防止自己被積攢起來的怒氣給氣死。」
三人把學生文章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京墨的那份,季窈蹙眉低頭,小聲嘀咕道,「如果我想把線索留給你,那我肯定會選擇留在你的那份卷宗里。但這件事我想得到,你爹應該也能想到,所以就這樣貿然把線索留到你的卷宗里勢必有些冒險……那我會如何做呢?」
杜仲自然而然接過話頭道,「『我』會把卷宗藏起來。藏到——」
「——藏到一個只有我和你知道的地方!」
兩人不約而同說出這句話,京墨眼神一亮,扔下書卷帶頭走了出來。
季窈和杜仲跟在京墨身後,一路穿過垂花門進到一間大院子,看上去像是女眷們居住的主母院。京墨沒有絲毫猶豫地穿過天井和廂房,推開主母院大門進到正廳,一個縱身跳上桌,在正廳頭上的橫樑上摸索片刻,將一本蒙著厚厚灰塵的卷宗拿下來。
季窈一眼看出那本卷宗與方才那些學生的書卷封皮顏色一模一樣,驚喜道,「你怎麼知道他把東西藏在這裡?」
郎君手上攥緊書冊,仿佛那是他與他的老師超越生死與恩仇的連接紐帶,目光在書卷上流連不已,聲線略帶哽咽道,「我每次來老師府上作客,與他嬉笑胡鬧時都喜歡把東西藏到師娘的房間裡來,因為師娘最不喜他與我這般小孩行徑、胡作非為,所以我每次把東西藏到這裡,他都發現不了。」
他靜靜地翻閱一陣,在其中一頁停下道,「這篇文章不是我寫的。」
季窈借月光看來,紙頁上用行雲流水的筆法寫著一片祭文,落款寫著「無名氏寫於承恩堂」。
「是李家宗祠。」
三人走出李府已是靜夜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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