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窈帶頭邁步進來,身後日光還算明朗。緊跟其後的杜仲和京墨表情舒展,顯然心情還算不錯。而赫連塵和南星則是黑著一張臉,極不情願地走在最後。
借著日光,她終於看清屋內所掛字畫的內容。
其中一幅上畫著一隻仙鶴。這不是季窈見過的第一幅仙鶴圖,文人墨客畫仙鶴大多都會選擇畫類似於《松鶴延年》那樣立於松柏之上、收翅站立的仙鶴,亦或者是《瑞鶴圖》中成群結隊翱翔於天際的仙鶴群。
可江扶盈臥房內掛的這幅仙鶴圖雖展翅高飛,但形單影隻,原本仙鶴頭頂上的一抹紅色此刻也不見蹤影,像是作畫之人在完成這幅作品之時,手邊正巧缺了紅色顏料一樣。
不但如此,它的構圖也極為古怪,仙鶴並沒有立於畫面正中,而是處於畫面中間偏下的位置,仙鶴頭頂上方空有幾朵孤雲,此外整張畫上再無其他裝飾。
她忍不住再走近些,伸手觸摸到仙鶴的一瞬間,奇異的觸感嚇得她縮回了手。
「怎麼了?」
杜仲靠過來,目光落在仙鶴身上。
「摸起來不像是在紙上畫的。」
「是細絹。」京墨淡然接過話題,一伸手將這幅畫取下來放到桌上,「傳聞這是純妃與赫連元雄定情之作,因為這是江扶盈進宮選秀那年所畫。那時候京都正流行以這種略半透明的上品細絹上作畫,日光和燭光照耀其上時,可使所畫之景色、人物更加通透、真實,行宮內其他宮殿也掛有這類畫作。」
季窈重新環看牆上所有的畫作,在看到屏風後掛在貴妃椅旁一張美人圖的時候,一眼認出那也是在細絹上畫的,趕緊取下來放到桌上,眾人就看見覆蓋在上方的畫作中,美人的腳剛好透過日光穩穩站立於仙鶴背上,不管是位置還是比例都完美契合,挑不出一絲錯誤,在日光中下仿佛合二為一,原本就是一張畫上的內容一樣。
更神奇的是,美人裙擺尾端那一抹牡丹的紅色剛好落到仙鶴頭頂,補足仙鶴頭上原本缺失的那一抹」鶴頂紅」,使殘缺的鳥兒變得完整。眾人忍不住嘖嘖稱奇。
「沒想到還有這等玲瓏心。」
季窈腦海中不斷回想自己之前見過的仙鶴圖,看著畫上仙鶴翅膀尾端一片純白之際,突然抬起頭來問道,「京墨,你說其他宮中還有細絹所繪畫作對不對?能把它們全都找來嗎?」
「你發現了什麼?」
女娘手指向仙鶴翅膀尾端,興奮道,「我記得尋常仙鶴雙翅尾部都有黑羽,偏畫上這隻沒有,有無可能,它的黑羽也在另一張細絹畫上?所以這幅圖到目前為止仍舊算不上完整,這是一幅至少由三張畫拼成的作品。」
片刻後,各宮宮人將每個宮殿內細絹畫作全部找來,密密麻麻放滿整個房間。一些山水、松柏在拼貼的過程中與仙鶴和美人有明顯重疊,顯然並非季窈想要尋找之物。
她在一堆畫作中看到一張男人立像,所畫之人身著黑色長袍,背對畫面正遙望險峰。她立刻拿來放到美人圖上,眾人湊上前看,臉上露出不同程度的驚訝。
第三張畫上的男人與美人正好相對而立,美人看似眺望明月的眼神此刻落到男人身上,男人偉岸的身影也正好將美人護在身前。他黑色長袍一端從身後飄起,正好覆蓋在仙鶴展開的翅膀末端,為仙鶴添上最後一筆黑羽,整幅畫變成了一對情人立於仙鶴之上,翱翔漫遊於山前月下的景象。
「就是這樣!這才是一幅完整的畫!」季窈忍不住把三張合在一起的畫拿起來,借日光穿透其上之勢細細端詳上面深情對望的兩個人,「這幅黑袍男子圖是在哪裡發現的?」
京墨目光回落,身後一個小太監立刻上前說道,「回娘子的話,是在沐華宮牆上取下來的。」
郎君聞言立刻作恍然大悟狀:「那是赫連元雄在世時所居住的寢宮,看來傳言不假,此畫作的確是二人定情之作。」
赫連塵顯然對於自己爹爹與其他女人的兒女情長並不喜聞樂見,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三張畫上之時他偏走開,繼續在房間裡看其他東西。
「那又如何,幾張破畫還能引起誰的殺機不成?」
杜仲見季窈將三張畫看了又看,溫聲開口問她,「你在找什麼?」
「我總覺得三張畫合起來之後,除了仙鶴的頭頂和尾羽以外,還有什麼地方也變得不同了……」
趁太陽還未落下,她趕緊將三張畫又翻轉過來,自己站在面光處,正對著太陽再瞧一遍三幅畫。眼前似有什麼熠熠生輝的東西晃了她的眼後,她面露驚喜地叫起來。
「眼睛!是眼睛!」
她身量輸男人們一截,杜仲乾脆接過三張畫,高舉頭頂端詳起來。其他三個男人順勢瞧見,三張畫合起來之後,黑袍男子那張圖上一顆看似幾乎完全透明的水滴映在仙鶴眼瞳之中,為仙鶴的眼神增添上一抹光亮。
季窈立刻想起主殿裡那兩座仙鶴的銅雕像,扔下四個男人,提上裙擺就沖了出去。
「誒,窈兒你去哪兒?」
「說了讓你喚她師娘! 再讓我聽見你混叫……」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