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胡見覃家中,那小廝將岑半春與他家少主不為人知的醜事說出來後,一直吵嚷著「鬼來了」,「是岑家小姐的鬼魂作祟」云云。
若不是季窈當真見過鬼,知道它們雖然會在死後保持一部分生前的動作和行為,也會因為怨念身前顯像化形,甚至操控周遭事物向靠近他們的人發起攻擊,但絕對不可能做到使用利刃精準刺入尤伶腹部,且在她心里使用小刀將她面部毀容這樣的事來,可能小廝的話她也會信。
說到這個,嚴煜喚李捕頭再送進來一份招狀紙,季窈低頭看了兩行,發現上面寫著胡家小廝的證詞。
「你把那個隨從叫來問話了?」
他緊挨在她身邊坐下,「他既然知道如此多事,傳他來問話也應該。」
低頭看去,招狀紙上將小廝昨日所說關於岑半春一事又寫了一遍,只是在最後部分加上了小廝對胡見覃日常生活中異常行為的揣測。
岑半春自殺之後,胡見覃也因此大病一場,直到開春被老爺夫人送回龍都將養半月,遠離岑家的騷擾之後才逐漸好轉。
回到龍都城後胡見覃繼續瞞著老爺夫人與尤伶來往,平日裡生活都十分正常。但偶爾他從暖春閣回來,尤其是身上脂粉味濃得撲鼻那幾次,小廝和家中其他下人發現胡見覃會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中發脾氣,將茶壺、酒杯連帶房中花瓶、瓷器砸個粉碎,誰去詢問都只會被大聲呵斥出來。
所以小廝和下人們認為,其實自家少主對岑娘子的死耿耿於懷,自認難辭其咎,所以每每與尤伶私會回家之後難掩心中個愧疚,才會在房間裡砸東西泄憤。
「沒想到那胡見覃看上去斯斯文文,連在衙門裡指責趙恆的時候聲音都柔弱不堪,私下裡還是個會發脾氣摔東西的人,一般如此表里不一之人,最有可能在情緒失控之際做出殺人一事,琮之認為呢?」
「不無道理。我問過那個隨從,他說尤伶被殺當晚,胡見覃亥時之前就已經回到家中就寢,房中蠟燭滅得早,是以家中其他奴僕也早早睡下,沒有發現異常。不過,若真是胡見覃殺的人,他完全沒有必要在最開始搞出重金懸賞的事來,找出趙恆,反而替那個書生洗脫了罪名。」
想起胡見覃又吵又鬧,三天兩頭就來衙門問詢,一副比誰都著急的模樣,確實也不像是裝出來的。季窈不說話了。
如今所有的可能性都列在眼前,但每個人也同時被排除在外。
再這麼拖下去,她真要相信是鬼魂殺人了。
嚴煜側眸看她愁眉深鎖,專心思考的模樣說不出的苦悶,眉眼溫吞柔和,「想不到暫且先丟開手,午時快到,你餓了罷?西街來幾個嶺南人新開一間飯館,其中荔枝釀蝦被傳得神乎其神,我們今日就去嘗嘗如何?」
說起吃的,季窈來了興趣,「荔枝?就是話本子裡唐貴妃非要吃的那種玉肉似的鮮果子?」
兩人簡單收拾妥帖走出來,剛到街上就撞見熟人。
杜仲帶著商陸走在街上,兩人手上提著竹簍,不知裝的什麼。商陸遠遠瞧見季窈同嚴煜在一起,看熱鬧不嫌事大主動打起招呼來,「掌柜!」
季窈看見杜仲的第一反應,下台階差點摔倒,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兩人面前來。
「好、好巧啊……你們這是去哪兒?」
再沒有比此刻季窈臉上的笑容更假的東西存在了。杜仲蔑視著嚴煜,嚴煜冷臉看著杜仲,誰也不作聲,一股超低氣壓在兩人之間瀰漫開來。
商陸忙著看熱鬧,提著竹籃只顧看好戲,笑夠了才自覺開口道,「聽說西街來了幾個嶺南人販賣新鮮荔枝,我與杜郎君就去買了一些,想著回去做紅鹽荔枝飲,招待女客。」
邊說著,商陸邊抬手將竹簍里滿噹噹的紅皮荔枝露給季窈看。她趕緊伸手拿出來一個剝開,一個從未聞過的鮮甜氣味鑽進鼻腔。
「這就是荔枝?好香啊。」迫不及待將果肉含入口中,甜而不膩的汁水立刻盈滿口腔,她囫圇吞棗地吃完,伸出舌頭輕舔嘴唇,意猶未盡,「當真好吃極了,這個應該很貴罷?」
「那可不,按顆算錢的,我們盤算著只拿來招待貴客,掌柜覺得如何?」
「甚好、甚好。」多了她也捨不得。嘴裡含著荔枝核,她面前杜仲和嚴煜還冷臉對視著,誰也不說話,當真是尷尬到了極點。正巧這時候她又在街對角看到那個碎嘴小廝扶著胡見覃出現在街頭,趕緊開口喊了他一聲,逃命似的從嚴煜和杜仲中間穿出去。
「你的病可好些了?」
碎嘴小廝生怕季窈將岑半春之事抖落出來,嚇得抱著包袱不言語。胡見覃身子骨依舊清瘦得厲害,只是面容稍稍有了血色,「多謝季掌柜掛心,本也不是什麼大病……對了,這天氣愈發炎熱起來,伶兒的屍首……放在衙門裡終究不是個好去處,不知嚴大人何時可以准許我將她帶走,好好安葬?」
三句話不離尤伶,如此深情很難讓人對他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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