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屍體脖子上勒痕極深,微光下隱隱泛紫,季窈還想上手去將屍體衣領掀開一些細看,被嚴煜戴著手套輕輕拍開。
「胡鬧。快出去。」
他戴了面紗,上面白醋的氣味鑽進少女鼻腔,引她挑眉,「聽說你還會驗屍。」
「是又如何。」
面前少女眉眼靈動,神神秘秘道,「其實我參與過幾件案子,之前的江狗官和李捕頭都知道。要不要我來幫幫你?」
修長手指戴白手套輕輕按壓在屍體脖頸,嚴煜自始至終沒有瞧她一眼。
「人命關天,豈是你任意妄為之地?」
看來他還真不信。
看屍體一旁的木盤上還放有一雙手套,季窈拿來戴上,直接把嚴煜擠開,擒著油燈將屍體照亮。
「屍體舌頭長伸,脖頸處勒痕明顯,明顯是被繩索吊死。指甲里藏有繩索的碎屑和皮屑,說明她死前可能後悔,掙扎之間雙手不停抓撓脖子上的繩索導致。加上鞋底沾有泥土和大量雪水,可以判斷她就是獨自一人行至在蠍子廟外,在大樹上吊自殺。」
她一一說來,頭頭是道,聽上去似乎有幾分道理。嚴煜終於低頭看向面前自信心滿滿的季窈,沉默片刻後轉身另拿起一塊白布,滴上白醋遞給她,示意她蒙面。
「季掌柜聰慧有餘,細心卻是不足。」他伸手接過季窈手中油燈,俯身示意她看向屍體右側脖頸,「若是尋常上吊致死,脖頸處勒痕方向應從下巴往上,繞過耳垂一路朝上,留下的勒痕角度應該呈向上傾斜,絕不會在後頸窩的位置留下勒痕才對。可你細看,這痕跡之下明顯還有一道平行的勒痕,只有人為從死者身後用繩索將她脖頸環繞後,從身後勒死方可成形,可見死者應該是先被人勒死後,才掛在樹上,佯裝自殺。」
「不對,」季窈湊上來,在屍體周身使勁嗅了嗅,「她身上沒有失禁的臭氣啊。」
人在被勒死的時候,因為窒息瀕死帶來極度的恐懼,往往會大小便失禁。嚴煜聞言,眼中對她的讚賞又多一分,伸手按壓屍體腹部道,「季掌柜進來之前,我已經檢查過她的胃,發現裡面空空如也。不排除她在被勒死的時候其實已經斷食多日,沒有東西再……」
六旬的老嫗,明明兒孫滿堂,卻在新的一年來臨之際饑寒交迫的死在賊人手裡,他不忍再說下去。
接著他目光下移,又將屍體的手拿起來,「再看她手中碎屑,若按季掌柜所言,是她吊死時突然後悔,抓撓自己脖子上的繩索留下,那為何屍體脖子上除了勒痕再無任何抓傷痕跡?可見她指甲里殘留皮屑肯定不是自己的,而是兇手的。」
最後,他來到床板尾端,將屍體兩隻鞋子都脫掉,舉到季窈面前,語氣深沉道,「你仔細看這兩隻鞋子,鞋面兩側泥漿痕跡一淺一深,鞋尖突出,明顯是被腳更大的人穿上撐大。至於鞋底的泥漿和雪水,兇手只要穿著死者的鞋,背著死者到蠍子廟附近把她掛上樹,再脫下腳上的鞋給死者穿上,自己再趁下雨之際,光腳離開便是。」
一連串聞所未聞的學識灌進季窈腦子,聽得她反應不過來,呆愣在原處。
「腳印一深一淺……穿鞋撐大……我知道了!」她靈光乍現,全然不顧自己的手剛摸過屍體,伸手一把抓住面前男人胳膊,高興道,「兇手是她那個跛腳的兒子!」
清俊的郎君摘下白布和手套,走到一旁清水洗手,鴉睫閃動,「是他與否,把人帶來檢查身上有無抓傷,進一步審問這幾日的行蹤便可知曉。」
擦淨手掌,他側目看一眼方才被季窈捏到的地方,打算去換一件衣服,轉過身去對季窈說道,「季掌柜,請回罷。」
這下季窈徹底下定決心,脫下手套追出來,在衙門口又把嚴煜攔住,眼波流轉,充滿期待,「嚴大人才識過人,驗屍方面的經驗果然名不虛傳,我可以拜你為師,多學一點關於驗屍方面的學識嗎?」
拜師來得突兀,嚴煜眉峰微蹙,上下打量起面前細胳膊細腿的小女娘來。
「季掌柜一介弱女子,放著女紅、刺繡不學,學這個做甚?」
他這話頗帶著些古板和偏見,要不是看他確實有些本事,季窈此刻恐怕已經開始動手親自告訴他,自己到底弱不弱。
少女眼珠一轉,隨手摘下自己鬢髮上一隻釵子,看準驗屍房內還燃著的油燈,發動內力往前一扔,只聽「咻」的一聲,釵子脫手而去,直直地從油燈上燈花掃過,掐斷燈芯,將油燈滅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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