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誰說的?」
「就聽……別人啊。」
「你莫要輕易地就被人騙了!」隗絮用指節點了一下秦常念的頭。
隗絮用的力氣很小,但秦常念故意「嗷」了一聲,然後伸手捂住頭頂,夾起嗓子撒嬌道:「父親,你看他!他打我!」
隗絮一臉震驚,緊接著就開始惶恐:「……我沒有,我輕輕的。」
「你每次說輕輕的,都是騙人的!」秦常念嘴比腦子快,這話一出,猛然覺得不對。兩個人都從脖子紅到耳根。
「……那個……你……我……」隗絮試圖把話撿起來,可是秦常念這聳人聽聞的發言,就像一堆和了過多水的爛泥,怎麼都拾搗不起來,還會粘在手上,到處都是。隗絮覺得自己舌頭都打結了,一句話也說不明白。
秦遠被他倆人逗笑了:「常念,你莫要再欺負人家隗公子了,你看,搞得人家多慌張。」
秦常念又背上了好大一口鍋,她用肩膀撞了一下隗絮,意思是給我正常點。隗絮甚至都不敢正眼看她,只是飛快地掃了她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若是沒有發生那些事,你們相遇在江南,該多好啊。」秦遠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河邊,去看那幾隻已經勇敢地在水裡游泳的鴨子。
秦常念起身,準備跟過去,又低下頭,在隗絮的耳邊調皮地小聲說道:「江南的小公子可多了,我可不敢保證我就一定會看上你。」說罷,眨了一下眼睛,跑到秦遠身邊去了。
隗絮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也起身過去。
秦遠看著遠方,又沉默了好一陣。秦常念左右探著腦袋,怎麼沒明白他在欣賞什麼。遠方是光禿禿的草原,雪化了一半,變成一塊黃,一塊白的,更顯得斑駁。漠北很大,遠方的遠方還是草原。也許有高山、也許有河流,但誰知道呢,也許什麼也沒有,畢竟想像里的東西最美好。
就在秦常念快要忍不住催他走的時候,秦遠背著手開口了:「常念,找個時間把隗公子送走吧。」
「送去哪?」
「送回北涼。」
「可是聖旨上說,他仍然繼續在這裡當質子啊。」秦常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想一向穩重、做事三思而後行的秦遠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隗絮也頗為意外,他是要為自己抗旨嗎?趕緊說道:「秦大將軍不必為我冒險,我可以繼續留在這裡的,沒關係。」
秦遠跨過秦常念,走到隗絮面前,很嚴肅地問道:「那你是準備用你的命賭嗎?」
秦遠以為,隗絮被保護地太好了,雖然是少主,卻不精朝堂的利益爭奪。他不知道,他留在這裡,最終只能是死路一條。
「是。」隗絮卻沒怎麼思考,就鏗鏘有力地回答了。
秦遠更加意外地看著他,眉頭緊皺:「你還太小了,你不懂。」
「我明白。大齊將您調為征北將軍,不日便要開始討伐北涼。若是贏了,連北涼都沒了,那還來的我這個少主?若是輸了,以大齊的國力,也不可能就此崩塌。而我這個少主一定會成為皇帝泄憤的工具。所以,左右我都是活不了的。」隗絮很平靜地敘述著,仿佛他也只是個說書人,在講一段中原和少數民族的故事。
秦遠沒想到他看得如此透徹,但也更疑惑了:「那你為什麼……」
隗絮低著頭,沒有從自己的角度來回答這個問題:「違抗聖令,放走質子,您一定會被懷疑通敵叛國,那您怎麼辦,大小姐又怎麼辦。」
秦遠長嘆了一口氣,對他來講,做這個決定同樣艱難。可是他從前做錯過一次了,他不想再在隗絮身上做錯第二次。他太無辜了,他們都太無辜了。
秦遠從新帝登基之初就陪在他的身邊,戰功赫赫、出生入死。可以說,今日李驟之所以能穩坐江山,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勞。在最開始的那幾年,秦遠被李驟視為最忠誠的盾、最鋒利的刀。在帝京鎮壓李驟弟弟掀起的叛亂的時候,替李驟擋了一劍,險些喪命。李驟頗為感動,賜了一塊免死金牌。
所以秦遠原本的計劃是,用免死金牌保住秦常念。而他,可以接受任何結果、任何審判、任何罪名。
年過半百了,他就想堅持一次做對的決定,而不是做對自己最好的決定。
回到府里,秦常念衣服都來不及換,就立刻去找秦遠:「父親!我知道您想保隗絮,但一定會有更好的辦法的。公然違抗聖令,您一定會受罰。」
秦遠走過來,拍了拍秦常念的肩:「常念,這也是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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