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問行伏在地上,道:「陛下, 進寶跟在奴才身邊許久,一向老實、忠心, 奴才實在不知他怎會如此。至於季風, 進寶與季風如何,奴才實在不知。」
「實在不知?朕看不該打他,倒該打你!」陛下說著, 目光陡然一沉,道:「安平,你實話告訴朕,他是不是你的人?」
弄玉抬起頭來,道:「父皇, 這闔宮之中,哪個奴才不知道九華殿是最好的去處?兒臣不算受寵,待下人也算嚴苛,這協理六宮之權更是父皇近日里才給兒臣的。進寶公公能在父皇身邊侍奉,已是他八輩子積攢的福氣,又為何要做兒臣的人?」
「若是為了季風,就更不必如此。季風做夢都想做父皇的臣子,他的命是在疆場,在朝堂,唯獨不在後宮。他要的東西,兒臣給不了他。」
弄玉見陛下神色鬆動,便接著道:「若父皇不信,大可喚進寶來一問。若是再不信,杖殺了也就是了。」
裴玄不覺看向弄玉,眼底一寸寸地冷下去。
陛下道:「他當真不是你的人,又為何如此維護你?」
弄玉坦然道:「許是他怕供出兒臣來,多出這些事端罷了。自古用人,便是疑人不用。他怕主子起疑,丟了性命也是有的。」
陛下聽著,心底已信了幾分,便道:「去告訴外面,不必行刑了,命進寶進來回話。」
顧問行忙著應了,出去不到片刻,又趕忙回來,道:「陛下,進寶受得傷太重,只怕不成了。」
弄玉心頭一緊,恨恨看向裴玄,他尤自站在那裡,乾淨得仿佛不沾世俗風雪,可他明明手上沾滿了血污。
陛下擺擺手,道:「倒是可惜了。」
裴玄看向弄玉,探究著她眼底的神色,淡淡道:「陛下不必覺得可惜,安知他這一死,不是護著誰。」
弄玉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道:「裴大人如此說,本宮倒要問一句,怎麼謝公子就這麼巧入了宮,又怎麼巧被本宮撞見?安知此事,不是某些人的算計?」
「殿下這是何意?莫不是連收回陛下印信之事,都是臣事先料得到的?」裴玄的聲音冰涼,可目光之中,卻隱隱有暗流涌動。
弄玉冷眼看著裴玄,旁人或許料不到,可裴玄一定可以。
兩世的宿怨,沒人比他們更清楚彼此。若是權力於裴玄是他的弱點,那麼善良於弄玉便是她的死局。
他知道,他一定知道,她看不得乾淨的人沉淪泥濘,看不得脫俗的人被人利用,滾入無法自拔的命運。
謝昭跪下來,道:「臣今日入宮,只是臣臨時起意。至於見到安平殿下,倒是臣的心機。」
「哦?」陛下看向他,道:「為何?」
謝昭抬起頭來,道:「因為,臣心悅宣德殿下,想娶她為妻。臣聽聞陛下將宣德殿下婚嫁之事交給安平殿下全權負責,所以……」
「表兄!你說甚麼!」陳持盈剛好踏入殿中,正撞見謝昭剖白。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謝昭,又看向裴玄,道:「表兄入宮,難道不是為了給舅父伸冤?」
謝昭看向她,笑著道:「父親是否冤屈,陛下自有謀斷。宣德殿下,臣今日入宮,是為了求娶你啊!」
陳持盈聽著,幾乎站立不住,她目光灼灼地盯著裴玄,想要聽他一個解釋。
可他卻連目光都沒有施捨給她。
陛下笑著道:「如此,倒能自圓其說。」
陳持盈忍不住道:「裴大人,你就沒有旁的話要說麼?」
她目光盈盈,眼底汪著一泉淚,連聲音都顫抖起來。
裴玄冷冰冰地答道:「沒有。」
陳持盈道:「好,好啊。」
陛下看向弄玉,道:「安平,你還有甚麼要問的?」
弄玉冷眼看著陳持盈,道:「兒臣覺得謝公子與宣德妹妹確是良配,是兒臣疏忽了。」
陛下笑著點點頭,道:「蘭辭,你還有何話要說?」
裴玄鄭重道:「臣祝謝公子與宣德殿下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陛下笑著道:「甚好,甚好。如今便將宣德賜婚於謝昭,不日完婚。」
陳持盈眼前驀地一黑,當即便昏了過去。
淑妃驚叫一聲,道:「宣德!」
弄玉笑笑,道:「淑妃娘娘不必驚慌,妹妹啊,定是歡喜瘋了。」
她說著,目光幽幽瞥向裴玄,他當真是好算計,令她失了陛下的信任,又在利用完陳持盈之後,毫不費力地解決了她。
陛下思忖著道:「安平,你連這樣的事都處置不好,這協理六宮之權還是讓出來罷,等你歷練歷練再說不遲。」
弄玉早知會是如此,倒也並不意外,道:「是。」
正說著,便見崔太后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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