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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二十兩,背著他私底下收,和當著他的面收,意義很不一樣。被鄙夷貪財不要緊,被當作背主就麻煩了。

顧雲平仍在喋喋不休,直到一道長影落在跟前,他猛地停住,側身時自覺退到石階一邊,上下牙膛格格打顫。

「大……大哥。」

顧青川視其若無物,提步往上走,顧雲平回過神,忙道:「大哥,您別生氣,我來是想找您解釋——」

他三步做兩步邁上石階,眼看要趕上了,忽地腳底一出滑,整個人撲倒在顧青川腳邊,下巴重重磕在石階上。

顧雲平索性躺下,全然沒有了往日自詡矜貴的做派,在地上痛苦呻吟,「大哥,聽我解釋,求您了。」

這般行為舉止與市井混混無異。

「罷了。」顧青川停步,墨瞳看向躺在石階上的狼狽青年,沉聲道:「那我便給你一個機會,現在要解釋些什麼?」

四周瞬時安靜下來。

顧雲平連痛哼都忘了,張張嘴,竟不知要怎麼回應。預提鹽引,著手販鹽,都是他爹在做,他從未插過手,哪知該如何作答。

一旁的許裘暗自搖頭,蹲身去扶他,提醒道:「二爺既說不清,不如趁早回去,請二老爺叫過來解釋清楚?」

顧雲平這才醒過神,連忙爬起來,「大哥稍等,我這就去叫我爹上來。」擔心再次摔倒,他雙手撩起前擺的衣袍,匆匆往山下趕去。

他走遠後,另一人就變得扎眼起來——

林瑜自撿起兩錠元寶,就一動不動站在路邊,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這會兒周圍寂靜如斯,不得不抬起頭面對。

她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板,豎起兩根纖細的手指,「是二十兩。」

顧青川垂眼掃過她的袖口,未置一詞,回身邁上石階。

許裘在旁邊看得嘖嘖稱奇。明明是認贓,卻給她認出了一身正氣?

若換在平時,他必然上前跟這樣的姑娘打聽湊趣兩句。只是這個雀兒,即便大爺沒提,他也能發覺,大爺待她很是不同,勢必得離她遠些。

許裘保持著合適的距離,小聲提醒道:「回去罷,雀兒姑娘。」

林瑜看警惕地看他一眼,垂首提起柳綠裙擺,確認自己腳邊沒有像顧雲平那樣,突然蹦進什么小石子後,才放心提步。

第16章 這顆痣,很襯你的眼睛

半個時辰後,歲寒居花廳。

正對門的牆面掛了副八尺長的行書帖,臨的是《誡子書》,跨入廳中,眼帘便映入行雲流水的四個大字——靜以修身,儉以養德。

其下一張四方螺鈿雲腿長桌,髹漆桌面放著剛端上的茶盤,幾隻和闐青花盞圍在其中,稍時,一盞便被端起。

盞中是冷泡茶,顧青川呷了小口,本是隨意打發,意外發覺這茶不錯。慢飲半盞方才合上蓋碗,目光悠悠投向廳中站著的那人。

仿若此時才注意到他,沉穩開口,「二叔怎麼不坐?」

顧餘聲站了有一會兒,此刻連忙往身後找了把椅子坐下,環首望了望四周,對著上首笑道:

「侄兒這裡清幽怡人,布置得也雅氣,不像園子底下,怎麼都差了些意境。叫我看走了神。」

顧青川素來不喜這等阿諛奉承的小人做派,想起他平日也是這般在外給自己招黑,心中厭煩更甚。

茶盞放下,他眉宇依舊淡淡,「此間地小,比不得外面的酒樓雅座,搭不起戲台。二叔倘或真有急事,還是省了這些花把式。直接說說你是如何勾結府官,預提鹽引*,把兩淮的鹽販到了杭州。」

顧餘聲打了個冷戰,沒成想自己這侄兒都知道了,不好再拿預先準備好的託辭出來虛與委蛇,把去年販鹽一事說了出來。

顧青川聽完,唇角掠過一抹淺笑,「二叔這一年沒少忙活。」

他意態閒適,又端起先時的茶盞,沒有分毫動怒,顧餘聲便也放寬了心,嘆道:「這也是為了國公府,光是園子裡下人一月的吃喝月錢就要個幾百兩。你年紀輕沒當過家,不知府上艱難。老太太還常常要進補,上上下下到處都要使錢,我總得想些法子。」

顧青川只笑不語,顧餘聲愈發覺得這是件小事,稍稍挺直了背,端出長輩的做派,

「侄兒,我早前聽到風聲說皇上要派御史南巡,勞動你去替我說項。我也是去年才做這行當,與知府合夥的還有好幾人。他們少說也從中偷了十幾萬兩的稅銀,我可提供一份名單,將那些蛀蟲一網打盡才是正經。」

他特地加重了御史二字,原因聽者心照。此事並非空穴來風,年初三品以上朝臣集議,商討的便是鹽稅一事,初議的結果便是從都察院下派御史巡鹽。

而都察院現在的話事人是御史大夫文正松,定遠將軍昔日摯友,顧青川七歲起寄養在他身側,兩人師生相待,關係親厚。

顧餘聲這算盤打的其實不錯,皇上這回派的如若真是御史,這事於顧青川而言的確可大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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