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阿鏡拉到公布欄的告示前,好讓人瞧清楚白底黑字寫得是如何明明白白:此路不通。
謝天貴哪曉得,阿鏡今日出來就是替自家少爺置辦一些趕路回家的物品,他們恰好正好以及剛剛好就是最近要出遠門的其中之一的倒霉鬼……
——
嶺崖城的避暑山莊庭台莊,四季溫涼曲徑通幽,竹林拋雨接露含光存影,樓宇空窗送煙禪意蔚然,廊堂長入翠簾壁上觀池。
此時又有由遠及近的悠揚琴音,風葉同舞而靈動,廊宇間竟有位穿著素色的人在撫琴。
阿鏡忽地闖進來,他手裡捏著那張被自己撕下來的告示邊跑邊喊:「少爺少爺,不、不好了,不好了!」
「咚——」
琴音戛然而止,清河按住還在發顫音的琴弦提高音調問道:「何事如此匆忙,阿鏡?」
清家乃江南富甲一方的大商,水陸皆通且能與各商行互贏友好往來,人事脈絡遍布天下各地,只是其中少君子多小人,愈是窮其不盡的財富暗箭便愈加難防,清父清銘在從商識人上可說是天賦異稟,憑此竟以白手能在魚混雜的渾水中脫穎而出,且十年間叫常人望其項背。
已有如此家父,便令人不免猜想其子又會是如何的麒麟之才,只可惜清家獨子清河生來體弱多病,幼時又因咳疾發高燒,無法及時對症下藥而救治過晚燒了腦子,至今一深想起事來就會頭疼,在外人看來也就是半個廢人罷了。
阿鏡從歪七八繞的廊間那頭繞了過來,他一下子撲倒在清河面前,就順勢將那告示遞了過去,喘道:「少、少爺,路封了,我們可能……趕不上夫人的壽宴了……」
清河聽罷臉色唰地沉了下來,急忙接過告示細看,阿鏡換了換氣,想安慰下少爺遂又補上:「倒也不是說封了,主要是就算趕馬車也過不去……」
清河不動聲色地攤著那方發皺的告示,阿鏡隱約地能看到,少爺臉上展露出一抹笑意,只是剎那間又消失不見,清河輕咳一聲依然端坐如常。
「只好走私道了。」
阿鏡心裡嘀咕:少爺這是明明不想回去吧!
清河起身動起來時墨發輕滑而微曳,他整個人身形頎長,白裝底身似乎剝作君竹纖筍,柔俏而稍缺英氣的骨像,睫似片羽好像勾染其上,半掩不掩儼然波紋生光的曜石目,被這竹林翠色撫上了一層暗暗的憂鬱,以及因長久休養而居內養成的清透白膚,真是難叫人果斷移珠轉目。
阿鏡走了下神忙回道:「哎、哎是……可少爺,私道不是沒在官衙管理範圍內麼,而且路途……」
清河在涼堂里轉悠了幾圈,嘆息道:「所以才叫私道,路遠點起碼能趕到,若是錯過了母親的壽宴——」
少年阿鏡隨即便接話道:「就是說嘛少爺,回頭那些高高在上的索命鬼又該詬病我家少爺……」
「阿鏡,休要胡言。」
阿鏡是清河的貼身侍僕有任何事都會聽候差遣,只是唯獨對清河的含沙射影及流言蜚語都聽不得,他只好帶著嘆息的語氣道:「是……少爺。」
清河只得搖頭。
上個月中旬家母來信,說是母子許久不見甚是想念,清河休養幾年身子大好也該回家探望雙親,她很是盼望下個月的壽宴上能看見麟兒前去祝壽云云。
話雖如此,信中或多或少也提到了各家未出閣的女兒郎,既有年方二八也有豆蔻年華,個個不是花容月貌就是天生麗質,也不知是誰走漏風聲說是清河早已養好身體任何時候都可能歸家,所以那些可舌燦蓮花的媒婆紅娘把清府門坎都給踏爛了,清母拗不過推不掉只好出此下策以壽宴之名騙兒歸家,好解燃眉之急。
清母自知他可能會百個不情願,怕他不答應,甚至用對付清父那一套以「慘」相逼,先倒盡相夫教子的苦水,再提主母持家是如何如履薄冰……
看到這,清河已然無法再讀,毫筆一揮誠然應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完敗——
不過,清河已經能想像到,那時清府該是何等的集市吆喝討價還價之模樣,一進門便會永無寧日,養了差不多的身體可能會直接折壽。
清河倘若身體康健,平庸也無妨,可偏偏不僅無法同家父那般天賦異稟又慧眼識人相較,還長了一顆陣前投敵的棉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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