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匙在景瑞帝的口鼻間轉了一圈,確實有一股隱約的蜜糖味傳來。景瑞帝這才眨眨眼,接受了長公主的投餵。
抿了一口湯藥後,景瑞帝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淡淡的清甜纏繞在口舌上,這是他倒下至今喝過的最美味的東西。
景瑞帝一口接一口,就在湯藥還剩半碗時,秦福貞卻放下了湯匙。在景瑞帝疑惑的目光中,秦福貞抬手,將碗中剩下的湯藥一飲而盡。
品砸了一番後,秦福貞笑著放下了湯碗:「他們說,這藥在口中含的時間越長,越能品嘗到甜味。許是我含的時間不夠長,我怎麼覺著,有些酸澀呢?」
景瑞帝瞪著眼瞅著秦福貞,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
「父皇,你可知你我方才飲下的是什麼?」秦福貞輕輕將景瑞帝露在被子外的手輕輕塞入了被子中,她的聲音柔和得像是哄嬰兒入眠一般,「你我剛剛飲下的藥,名為醉春紅,香甜如蜜糖,人喝了之後會在睡夢中無聲無息的死去。」
「說起來,這是霍氏一族的秘藥。當年我的母后就是因為它,才會帶著我那還未出世的弟弟睡了兩日,而後一同離開了。」
景瑞帝右手一僵,雙瞳驚懼地睜大,看秦福貞的眼眸中滿是惶恐。他想要掙扎想呼喚,可吼間只能發出溺水一般的咕嚕聲。
秦福貞撿起水盆中的帕子,輕柔地擰乾,慢條斯理在景瑞帝的面頰上擦拭著:「父皇年少時,就像如今的行遠一樣。不居長,不居嫡,沒有顯赫的母家,也沒有過硬的才學和武藝,因而不得皇爺爺看中。」
「世家出來的高門貴女看不上您,是外祖慧眼識人,將自己的女兒,我的母親嫁給了您。這些您還記得嗎?」
過去的事情怎會忘記?可是在這種情況下聽女兒提起,只會將景瑞帝心中的惶恐不斷放大。他的右手從被子中穿過,慌亂無措地晃動著,像是想要阻止秦福貞接下來的話語,又像是想用這條唯一能動的胳膊拖著自己的殘軀離開。
秦福貞在景瑞帝面前向來是溫婉賢淑的,可是這一次,她卻強硬地摁住了景瑞帝的手,湊在他的耳邊一字一頓地說道:「母親為您生兒育女操持家業,許氏一族也拼盡全力支持您。」
「您在母親和許氏的幫襯下逐漸在朝野中嶄露頭角,慢慢的得到了皇爺爺的器重,也結識了更大更好的助力。那時候我和母親看著您意氣風發,真心為您高興,可是您是怎麼做的呢?您為了獲得霍氏一族的助力,以平妻之禮抬了霍氏一族的女兒進門。」
「許氏比起霍氏終究底氣不足,您明知那霍氏不是一個會容人之人,偏偏縱容她在後宅中興風作浪欺辱我和我的母親。」
「母親身懷六甲之時,霍氏一碗醉春紅要了她的命,事後所有人都說是我母親孕中貪杯才損了身體害了性命……」
秦福貞眼中浸出了淚,她笑著抬手抹去了淚珠,認真看著景瑞帝的眉眼:「母親的死您真的不存疑惑嗎?您真的不知霍氏所作所為嗎?那是您結髮的妻子,就算您對她無情無義,她的腹中還懷著您的孩子。那是個男孩,七個月了,但凡您對我們母子稍稍有些憐憫,您都可以救他一命。」
景瑞帝痛苦地閉上眼睛,眼角滑下了兩滴淚珠,吼間的聲音破碎得像是野獸在嘶吼。
見到父親顫抖瑟縮的模樣,秦福貞毫無波動,甚至冷笑一聲:「您現在覺得痛苦了?悔恨了?晚啦!」
「失去了母親和弟弟,也失去了父親的關愛,女兒在後宅中寸步難行。時間長了,女兒也認命了,我認清了母族的無力,認識了您的涼薄。我本想著就這樣吧,我畢竟是個公主,等及笄之後嫁出去,能自保就行。」
「可萬萬沒想到,就連我的婚事,您都要縱容著霍氏糟蹋我。」
「您明明曾經親口許諾我,我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可還是任由霍氏為我指了婚。那人您見過,您說他風神俊秀是我的良配,可事實上,他和他的家族都是霍氏一族的擁躉,我若是真嫁過去了,這輩子就再也沒有安寧可言。」
「所以,我弄死了他。」秦福貞眼底閃過了狠厲,「那是我第一次殺人,父皇您知道嗎?得知那人的死訊之後,我心中只有快意。生平第一次,我掌握了自己的命運。我憑什麼要受霍氏的操控和欺辱,我的命運只有我自己能操控。」
「當我哭泣著跪在地上,發誓這輩子為了一個我只見過兩次的男人守節時,長安城的人都在歌頌我的痴情時,只有我自己知曉,我求的到底是什麼。」
「我恨,我恨我不是男兒身,我恨我母族不強大,我恨所有肆意踐踏我擺弄我命運之人。所以我要強大起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脈資源,壯大屬於自己的勢力。」
「從那一日起,我活著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報仇。霍氏和她的子孫乃至霍氏全族和他們的利益家族,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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