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當年,她舉起酒罈,大口啜飲,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感官倏地清醒了一些。
月影下,青衣男子抬起了頭,對著明月舉起了酒杯。
黑暗中,她拎著酒罈,對著那抹青色身影,低聲道:「此去一別,再難相見,請君保重。」
他對著明月,飲下了那杯酒。
她望著他,喝下了半壇羅浮春。
時間在這樣靜謐的夜色里,一點一點地流逝。
羅浮春的罈子見底了,青色身影卻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石桌上,酒罈空了一隻又一隻。
她有些擔心,她記得從前桑瑱是不愛酗酒的,從前的小醫師也不會這般狼狽落寞。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走過去勸他——不要再喝了。
可她生生忍住了。
她怕他借著酒勁挽留,更怕自己一時心軟,如果桑瑱此刻求合,她一定會留下。
可她也清楚的知道,留下來自己定然會後悔。
她太貪心了,忘不了,又放不下。
既想要他的溫暖,又不能介懷他的背叛,世間怎會有這樣的好事?
或許,她們從來就不合適吧?
光風霽月的小醫師,與敏感多疑、沒有安全感的女殺手,註定只能短暫相愛,無法長相廝守。
既如此,那便什麼都不要做了吧。過了今晚,彼此回歸各自的人生軌道,再無交集也好。
她坐在角落裡,任由思緒飄飛。
周身籠罩的夜色也隨著時間一點點變暗,直到濃稠如墨,再也化不開。
街巷深處原先還有幾聲犬吠,此刻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世界似乎都陷入了沉睡。
期間,石平與石安來了一次,桑瑱不知說了什麼,兩人搖了搖頭,無奈地走了。
距離還是有些遠,遠到即使常年習武,耳力極佳,她也未能聽清。
想到這是最後一次見面,她允許自己稍微放縱,又在暗處陪伴了許久。
直到月上三更,她覺得是時候離開了,才一起身,便見趴在石桌上的那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他也要回去休息了嗎?
也好。
望著他的身影,她想:最後一次,我目送你離開。
然而事情卻並未如猜想的一般,他沒有往寢居走去,而是慢慢抬起了頭,向著天邊高懸的明月,緩緩張開了雙臂。
他在……擁抱月亮?
夜風拂起了青綠色的衣角,月光傾瀉在那張清秀俊美的面頰上。
那一瞬間,青年滿身的落寞與頹廢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限柔情。
他在笑,滿足地笑。
見此此景,她心頭倏地一痛,流出的眼淚還未來得及擦拭,便見月影下,那抹身影無力地倒了下去。
「桑瑱!」
她心下一驚,從暗處閃身而出。
男子臉頰微紅,雙眸緊閉,顯然是醉了。
她看向四周,石平、石安的房間一片漆黑,兩人不知何時已經歇下了。
秋日的夜晚有些寒冷,若任桑瑱一直躺在外面,明日定會大病一場,可她也沒有辦法去叫找人將他弄走。
「罷了。」
最終她蹲下身,將地上不省人事的男子扶起。然後背著他,一步一步,朝屋子走去。
明明是一段極短的距離,可他趴在身上時,她卻覺得時間每一瞬都變得格外漫長。
她們之間的距離極近,近到她微微偏頭,就能看見對方長長的睫、高挺的鼻和紅潤的唇。
甚至她都不用側身,就能感受到他溫熱而帶著酒氣的呼吸。
她突然想起,這是她們分別多年後,第一次這般親密。
也是,最後一次。
思及此,她將身子微微往左一偏,下一瞬,原本靠在她右側肩頭的腦袋,突然就貼了上來。
臉頰與臉頰觸碰的瞬間,一絲久違的溫暖傳來。
她唇角微微勾起,但很快猛然清醒——這是在做什麼?
為什麼本能總是比理智先行?
為什麼明知不可能還要放縱?
為什麼總是不由自主被對方吸引?
心中念頭百轉千回,可她還是沒有將人放下,而是繼續保持這個姿勢,將他背回了房。
「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幫他褪去鞋襪,蓋好被子,她掩去心底的悲傷,假裝歡快地做最後的告別。
床榻上,男子睡顏安靜俊秀,似是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嘴角還掛著淡淡的微笑。
她輕輕打開了房門,沒有再回頭。
夜風從門外呼嘯而入,寒涼刺骨,書桌上原本整齊堆放的信紙,被這麼一吹,紛紛揚揚散落在地。
她有些煩躁,猶豫片刻後,還是關上了門,轉身彎腰去撿掉落在腳邊的紙張。
第一張紙上畫著一副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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