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澀的咳嗽聲再次在屋內響起,胸腔內疼痛難忍,仿佛有把尖銳的刀刃在裡面一點點攪動著,疼得我幾欲炸裂。
抹了抹嘴角,袖子上又是殷紅一片。
窗外夜色漸深,微弱的油燈在風中搖曳,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在疼痛中沉沉睡去。
—
「忘月,醒醒!」
再次睜眼,已是深夜。
白衣女子手持油燈立在床畔,燈光昏黃,映照出她焦急的面容。
環顧四周,並未見到桑瑱與桑錦的身影,我有些擔憂:「他們呢?」
「在廚房,你先穿衣服,我們馬上開飯。」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掛在椅子上的外袍遞給我。
「謝謝。」
我正欲去接,少女臉色陡然一變:「你又吐血了!」
她指著我的袖口,滿臉驚恐:「怎會有這麼多血!」
「無事。」我努力挺直身子,將裡衣袖子挽起,「你就當沒看見,否則大家知道也只是徒增煩惱。」
「可是……」她緊咬下唇。
「沒有可是。」我拍了拍她的肩,費力走到桌邊。
見我起來,桑瑱、桑錦很快從灶上端來各種熱氣騰騰的吃食。
坐在熟悉的小方桌前,面對著熟悉的菌子湯和炒野菜,心中不由有些唏噓。
和半年前相比,一切看似沒有變,一切又大不相同。
桑錦與桑瑱下午收穫頗豐,他們採到了一大筐製作毒粉的草藥,獵到了一頭梅花鹿、一隻小野豬以及幾條大鯽魚,因此晚飯也比白日裡更加豐盛。
昏暗油燈下,菌子新鮮飽滿,野菜色澤翠嫩,烤野豬香氣四溢,乳白色的鯽魚湯更是濃郁鮮甜。
空氣中瀰漫著飯菜的香味,然而屋內氣氛卻異常沉靜。
四人各懷心事,無人開口。
林間蟲鳴聲時斷時續,房內咀嚼聲、筷子觸碰碗沿的聲音分外清晰。
最終,這份沉寂被桑繡打破。
她嘗了一塊野豬肉,下意識地夸道:「桑瑱你手藝真好……」
話一出口,她自己也是一愣。
桑瑱的筷子停在半空,過了許久才緩緩回應:「那你……多吃些。」
「好……」桑繡憋紅著臉,微不可見地* 點了點頭。
一旁的桑錦忍不住偷瞥了我們仨一眼,故意用力地扒著飯,將碗筷撞得叮噹作響,似乎以為這樣就能遮掩住這奇怪的氛圍。
我閉了閉眼,忍不住在心底長嘆一聲。
如果不是因為想讓他們幫我,桑瑱一定不願意同殺害親生妹妹的主謀同席吃飯吧?
一頓晚飯吃得格外漫長。
飯後,桑家兄妹搶著去河邊刷碗,屋內又只剩下我與桑瑱兩人。
桑瑱站在門口,凝視著遠方山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朦朧月光下,他一身青衣蒙上了一層薄霧,顯得有些虛幻不真實。
見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許久未動,我輕聲問:「你怎麼了?」
他罔若未聞。
我走上前:「桑瑱,你還好嗎?」
桑瑱猛然一驚,這才回神:「忘月?」
「我沒事。」他後退兩步,擠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來:「今夜我會把血包、假死藥還有各種毒藥毒粉做好。」
「嗯。」我下意識摸了摸懷中藥瓶,猶豫是否要告訴他——假死藥我已準備妥當。
但如此一來,他定會反覆確認:我如何保證自己三日後一定會醒來?
倘若他知道我拿那些刺殺目標做實驗,以他純良的性格,會如何看我?
會覺得我過於狠毒嗎?
思及此,我決定不告知,畢竟說與不說,都不會對結果有任何影響。
「桑瑱,我今日用了一點你的藥草。」我淡聲開口。
「作甚?」少年俊眉一緊。
我佯裝羞澀地低下頭,含糊其辭:「女兒家的私事,不便多言。」
他露出了一個困惑的表情,清亮的眸子閃著微光,似在努力思考話中含義。
我乾咳一聲,揉了揉小腹:「可能先前太過勞累,這兩日到了日子肚子有些疼,曾在古籍上看到過一個藥方,試著做了兩副藥,可惜都失敗了。」
「如果此次能平安回去,以後還要你幫我調理一番。」我面不改色地撒謊。
他微微一愣,反應過來後低頭看向地面,臉色殷紅如血。
「柜子里還有些去年未吃完的紅糖,我煮碗紅糖水來。」
說罷他逃也似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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