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來鎮靠著渤雲河,她所住的李家村就在渤雲河邊上,所以因此她經常去河裡捕魚抓蝦改善伙食。
阿娘在時,喜歡用一些藥材當做調味料來煲湯,別有一番風味,她全學了下來。
阿初重傷那陣,她幾乎每頓都會煲魚湯給他喝,她相信這個味道一定會留在阿初的骨子裡。
恰好,昨天后廚送來了新鮮的野生活鯽,她在小廚房裡忙活了一上午,煲了和當初一樣的魚湯端過去。
時榆端著魚湯暢通無阻地進入內院,剛走到支摘窗旁,便聽見裡面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王爺這臉瞧著恢復得不錯,身子……看著也大好了不少。」
透過支摘窗的縫隙,時榆瞧見正堂上坐著一襲白袍的聞祁,如瀑青絲如往常一般,只用小玉冠半束著,一絲不亂地披在肩上,舉手投足,如圭如璋,令聞令望。
難怪外面傳言慎王聞祁光風霽月,素有賢王之名。
眼前的聞祁,白衣勝仙客,玉骨秀橫秋,簡直同平日那個在她面前喜怒無常,深不可測的聞祁判若兩人。
他身旁坐著一褐袍宮服男子,白淨面皮,臉上帶笑,一旁的茶几上放著一桿紅漆木拂塵。
應該是宮裡來的公公,看樣子身份還不小,不然也不會讓聞祁親自接待。
聞祁溫文淺笑,道:「托公公的福,過了冬便好轉了些。」
時榆簡直要驚掉眼珠子,如此謙遜的聞祁……不會是被鬼附身了吧。
那公公笑容滿面甩著蘭花指道:「哎喲喲,王爺這話可是讓咱家可不敢當,王爺這是託了陛下的福,有陛下的龍氣兒罩著,王爺想不好都難呢。」
聞祁笑而不語。
公公見他不說話了,笑容微微一頓,繼續道:「陛下說了,王爺若是身子大好了,可別整日悶在府里,得閒啊經常去宮裡坐坐,朝堂上沒事也去露露臉。」
「畢竟王爺如今身上還兼領著南衙衛指揮使呢,總不能一直這麼放任不管……」
聞祁頷首道:「那就勞公公轉告父皇,兒臣都記下來了,定不讓他老人家失望。」
公公很快起身告辭。
時榆往後躲了躲,目送崔七陪著公公出門,心裡想著這半年聞祁幾乎沒怎麼出王府,讓她差點忘了他是個皇子,身上還兼著官職。
「看夠了就進來。」窗內,聞祁冷冷道。
得了,又恢復那副不好惹的樣子了。
時榆趕緊端著魚湯進屋,聞祁依舊慵懶地靠坐在圈椅里,但可以看出心情很差,眉宇間凝著陰鷙戾氣。
沒想到重回沁園第一日就撞上聞祁心情不好。
時榆深吸口氣,扯著笑走到聞祁身邊,放下魚湯說:「這是我親手煲的魚湯,王爺嘗嘗。」說著,彎腰拿起白瓷碗舀了一碗,雙手捧著遞給聞祁。
聞祁看著她手裡捧的魚湯,熱氣騰騰的湯碗中,濃郁的奶白湯麵上浮著一層薄如蟬翼的酥黃魚油,鮮香四溢,不由得微微出神。
一旁的長豐見狀,立馬上前阻止道:「等等。」
只見他拿出銀針,看來是準備給聞祁驗毒,時榆忙對長豐道:「不用了,我來試就行。」
說完,爽利地將一碗魚湯喝了個底朝天。
時榆知道長豐是為了聞祁好,所以一點也不介意,還對長豐說:「你放心,以後王爺入口的東西都由我親自來驗,我保證從此以後任何毒都進不了王爺的身體裡。」
聞祁抬眼瞥向她,眉宇間的戾氣似乎淡去不少。
時榆連忙笑著又舀了一碗遞給聞祁。
聞祁皺著眉頭嫌棄的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接過去,喝了一口。
甫一入口,聞祁就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
忽然想起時榆救下他時,那個茅草屋裡家徒四壁,連塊肉都沒有。
為了給他養病,時榆起初去山裡打野味,她挖草藥和躲避野獸追捕在行,但打野味不在行,經常空手而歸。
後來她就去渤雲河裡抓魚,這個她倒是擅長,鐵叉一叉一個準,每次都能提一桶魚蝦回來。
她好像從她娘那裡學了一些用藥材做調味的本事,做出的鯽魚湯不僅鮮美可口,還十分有助於恢復元氣,可以說是那段貧瘠歲月里最奢侈的味道了。
他可以忘記所有,但這個味道卻是刻骨銘心的。
時榆抱著拳,緊張地注視著聞祁,見喝下第一口後愣了下,然後又慢條斯理地喝了幾口才放下。
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時榆一屁股坐在旁邊的位置上,亮晶晶的杏眼凝望著他,小心翼翼地問:「味道如何?」
聞祁面無表情道:「太淡。」
時榆怔住。
怎麼會太淡呢,味道明明和以前一模一樣才對。
她雙手下意識扒著茶几,語氣略有點不甘心地問:「其他的呢?有沒有想到別的什麼?」
聞祈微微扯唇,不屑道:「我該想起什麼嗎?」
那段貧賤得連肉都吃不起的日子,被耍得團團轉的愚蠢過往,於他而言,不過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早該徹底忘掉。
時榆眼裡的光滅了,扒在茶几邊緣的雙手緩緩地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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