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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適知道他是在故意打趣她,心中的擔憂反而更加濃烈:「是出什麼事了嗎。」

她想到白日不忌軍來攤上時無意提起的話,說江執比起原定計劃,加快了揭發明修殺害江措的進程,帶人熬了許多個日夜,廢寢忘食地細細整理所有證據和證詞。

她不禁問道,「如此加急,是還有其他變故嗎。」

江執伸手輕輕觸了下薛適的眉心:「你想多了,沒有。我保證,明修活不成了。」

他確實會反覆想起那晚明府外,薛適同他說的話。她說,在沒有為江措找到兇手的每一天,好像只要感受到幸福,她都會不自覺地想起江措在她面前閉上眼,訣別的畫面。

也會經常想起薛適曾站在揚州郊外的山上吹了許久的寒風,為江措執刀刻石不管冷與痛都未有半分停滯的模樣。

他知道薛適有多容易自責,若不快些掘出真相,無論是薛適還是他,都難以放下對江措的愧疚,只保留最純粹的思念。

江執微微笑了笑,月影於他眸中晃動,漾出清清淺淺的溫柔,「只是想讓二哥早些瞑目。想讓你開心,可以心無旁騖地感受幸福。」

薛適愣然地眨了下眼,長睫撲閃輕顫間,原本清澈明亮的眸中似蒙山嵐,漸漸聚起濕潤。

「王爺,我……」

看著她憂色仍未散去的雙眸,江執心跳一滯,沒再藏起自己的心事,先一步開口告訴道:「我今日沒有不開心,只是有些……想念父皇了。」

他原本沒打算告訴任何人父皇所留遺詔的真正內容,但薛適望著他時緊張而擔憂的目光,像是溫柔卻充滿力量的手指,只需微微一動,便可輕而易舉地撕下他所有的偽裝。

「父皇曾留下一封傳位遺詔,他將皇位傳給了我。」

薛適記得奚玄當年曾說,江接看過遺詔後臉色十分不好,原來是因昭景帝將皇位傳給了「江岑許」而非他。這般想來,當年江接和明文昌接連派人對還是五公主的江執趕盡殺絕,都是因知曉了遺詔的內容。

「父皇一直知道,當年死的人是小五,而我活了下來。」

這是薛適第一次從江執口中聽到當年的事。

他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目光是說不盡的悲涼和落寞。

「小五性子頑劣,不喜讀書,愛騎馬打獵,很愛熱鬧。因我們長得相像,她時常著男裝假扮成我,跟著二哥四弟幾個偷溜出宮。

我受不住他的央求,無奈扮成她的模樣替她上學堂。那時我只想著,妹妹愛玩一些也無妨,只要她喜歡,只要她快樂,大不了事後我親自教她。

可沒想到……正因如此,明文昌派去下毒的人將小五錯認成了我,小五因我太子之位無辜受牽,代我而死。」

因老闆娘忙著招呼另一桌客人,最後的溫梨湯是她五歲的女兒幫忙送過來的。薛適謝過後,給自己和江執各倒了一杯,聽著江執提起過去,入口的溫梨湯好似都染上了苦澀而辛辣的滋味。

「我回去的時候,殿內火起,我衝進去抱住小五,但她已中毒太深,哪怕我能將她從火中帶出來,也救不回她。」

那時候,江執從學堂往宮殿走,覺得今日的課業實在重要,等江岑許從宮外回來,他一定得哄著她,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學一遍。

正想著,就聽宮人急急喊著:「起火了!」

「太子還在裡面!太子方才不知怎麼了,一直在吐血,太醫還在路上,太子又病得那般凶,根本逃不出來啊!」

太子……是小五!

江執不管不顧地奔向殿中,完全不顧身後宮人焦急喊著「五公主不要進去,火勢太大了!」

猩紅的火光中,他看見向來活潑的妹妹虛弱地躺在地上,他抱起她時,她只剩了最後一點微弱的呼吸,但撒嬌的語氣卻一如從前。

「哥哥……我替你喝下很難喝很難喝的茶,謝過以往的每一次……你扮成我的模樣代我上課,予我自由……

我要去、找母后啦,哥哥,你一定要……活下去……」

宮中無人知曉,那一場大火並非意外,而是一個妹妹為了保護她的哥哥,親自燒毀了自己的屍身。

喜愛自由的公主被永遠困在了深宮。

太子病逝,殿內走水,公主毀容……

謊言之下,太子江執的一切從此被埋葬在火海,世間只有戴著金色千葉蓮面具的五公主江岑許。

但江執騙得了世人,卻無法騙過他的父親。

可昭景帝卻也只能陪著自己的兒子一起,上演荒唐公主的戲碼。

那時的他們,撼動不了明家。

明家百年大族,明家家主陪著高祖打下大益江山。明文昌更是出類拔萃,才能遠勝家主,祖母在位時,他深受信任、權傾朝野,父皇登基亦是他親自輔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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