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行首之耳8
記憶似一條壅塞的溝渠, 當再次面對從前的人與舊時的景時,淤泥受到急流衝擊,一寸寸消融, 直至潰散。
碎片狀的記憶匯成一條流水淙淙的長渠,某段已被遺忘,卻極其重要的記憶不再是拔離身體的破碎靈魂, 它們被再一次灌入本體, 與殘留的記憶咬合成一。
就在剛才那一刻, 韓耕耘找回了八歲那年的記憶。憶起他抱著譚芷汀衝出重重包圍, 踩著屍山血海,逃出佛寺時的情景。也憶起譚家家主坐跨於馬上,以高高在上威嚴臨世之儀, 投下的冷峻堅毅的一瞥。
家主的那張臉絕不是譚父的, 反倒與一個僅有兩面之緣的人極其相似。而那個人的身份,無論依世俗眼中的禮,還是仗天理道德的法,都不應該成為譚芷汀的父親。否則, 皇家的威儀、后妃的清譽與兩代聖人的臉面都將付之一炬!
韓耕耘轉頭凝著譚芷汀,想問卻又遲疑, 最終, 他放棄了, 止步於一顆越發想要縱容她的心。
他愛她本就不是因為家世。如果她想告訴他, 早就該和盤托出了。她生來就被秘密所圍, 不, 應該說, 她就是謎團本身。自與她相識, 她就將自己蒙在紗下, 千人千面,從不完整地示於他人。他從沒有告訴過她,他愛煞了這千張面孔,從不視為之為狡詐詭譎,那只是她處世的方式,縱然有一些小小的隱瞞,卻從沒有過任何欺騙。
此時此刻,韓耕耘已完全忽略了佛寺中其他人的存在,全神貫注地盯著譚芷汀,他終於意識到他們二人的羈絆如此之深,深到令他沾沾自喜。
他的手從譚芷汀後背環過,按在了她的肩膀,輕輕一拉,就將她箍在自己的臂彎中。這些日子,她對他頗為冷淡,他不明所以,卻也小心翼翼,安然承受。
他們之間已多日未曾有過如此親昵之舉,他突然這般大膽,明顯令譚芷汀吃了一驚。一時間,她眼中激起千層浪,卻又趕緊收了羞容,蹙起眉,噘起嘴,肩膀左右交疊晃動,將柔軟的手貼上他的手背,一根根掰起他的手指,試圖掙脫。
僅僅只是一小會兒,她就放了手,大概是發現自己掙脫不出,低下頭,順服地將頭靠向了他肩膀。她如此輕易就放棄,本就不像她的性子,令人不免懷疑她根本沒打算奮力掙脫,一切只是順勢而,自願留在他懷裡。
譚芷汀低聲嘟囔:「這兒這麼多高手,外面的人未必能傷得了我,你箍我這麼緊做什麼?放手!」
韓耕耘道:「蒼蒼,我記起許多事,我想同你立一句誓言,從今以後,為夫都要護著你,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可以以我為依靠。」
譚芷汀狐疑瞥他一眼,訥訥囁嚅:「話說得如此好聽,轉頭又給忘了。你的話,我再也不信了。你別來招惹我,等你真的想起來了,再來同我起誓。」
「該想起來的,我都想起來了。八歲那年發生的事,千輝樓的事。我剛才的每一個字,皆是我的肺腑之言,你可信我。」
她聞言並沒有什麼反應,背過頭去,把眼睛埋在他胸前,不再看他。
韓耕耘心下無奈,他真想立即問明,自己究竟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竟惹她生了這麼多日的氣。她如此耿耿於懷,明明在乎得要命,卻又不明言,實在太不像她的性子。
「宋家郎,人我給你帶來了,你要怎麼殺?」外面的殺手朝佛寺內大喊,他們並不知道宋濂此刻早已一命嗚呼。
許是等得不耐煩了,殺手魚貫進入佛寺,領頭的見到一眾人等聚在佛寺,又瞥見地上早已咽氣的宋濂,立刻伸手攔住想要進入佛寺的同夥。後面的人撞成一團,很快又各自散開,鋪開一張隨時準備出擊的攻勢之網。
抬頭,四目相撞。
韓耕耘沒能想到,過了整整十六年,還能遇上雪夜中的故人。
這群殺手之中有個人只有半個腦袋,一隻碧綠的眼睛骨碌碌在深邃的眼眶裡打轉,仿佛稍有不慎,就要從眼眶裡掉出來。殺手剩下的臉上橫七豎八地臥著赤色的疤痕,即使過去了那麼多年,他的頭被踩在家主馬蹄之下,露出猙獰扭曲面容時的那一幕仍是歷歷在目。
那個曾經捉住韓耕耘,威脅他不准出賣他的異邦人竟然沒有葬身在馬蹄之下!九死一生的他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爬出了死人堆,成了那具失蹤的第十四具屍體,又在十六年後,出現在了韓耕耘的眼前。
異邦人的目光落在韓耕耘臉上,令他一時警覺起來,但那隻眼睛只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轉為就去望著李鵝。
是啊,十六年前,他才八歲,容貌比之那時,早已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異邦人又怎麼會將雪夜裡的孩子與眼前之人聯繫起來?相較之下,渾身散發出殺氣的李鵝才更能引起他的關注。<="<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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