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芷汀將袖口的不平整理好,低頭道:「我也一同去。總在家中等消息,我心也不安。阿娘昨日來信,讓我一有父親的消息,就寫信告知她。」
劉譚伸了個懶腰,左右晃動頭頸,「那好,咱們一起去瞧瞧這個傳說中的善惡村。」
管家安排了車馬,三個郎君騎馬,一個娘子坐車,還有三兩個護衛在旁,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雍州城外善惡村中的一間小破佛寺。
天氣陰沉,烏雲密布,淅淅瀝瀝飄下如線般的雨來,這一場雨可謂來得不合時宜。
他們只好在佛寺里躲雨,佛寺破敗,屋頂不少地方都在漏雨。也不知是否是前世的記憶突然襲上心頭,韓耕耘從斑駁剝落的紅磚里尋出幾個空空如也的破甌盆,嘀嘀嗒嗒接著落進屋瓦中的雨水。
韓耕耘環顧四周,佛寺雖破敗,卻供奉不少牌位,香火未斷。一尊石雕觀音像端坐在正中,佛龕內清香氤氳,爐內香粉積如蓮花狀,應是常有人祭拜。
奇怪的是,牌位上逝去之人都是死在同一日—驚天元年正月二十七日。那是洛北行宮發生驚天之亂後的第七天。他們都是在這一天同時死去的嗎?
佛寺在雷雨交加中忽明忽暗,某些模糊的記憶也如流水般在韓耕耘腦海里一一閃現。
他好像很久以前……來過這個佛寺。
佛寺牆上掛著一方用絲線繡成的掛畫。這畫中是個獨臂的襤褸女子,懷中抱著未著寸縷的嬰兒。女子半個身子浸泡在血污里,另外半臂呈現出白色的骷髏狀,形神可怖。嬰兒閉眼啼哭,吮吸著母親露在外面的乳,好似吃不飽肚子的樣子。
這幅繡畫經巧手繡成,看那斑駁的色彩已是有些年頭,但所描繪之景過於慘烈真實,令人一望,如臨在目。
韓耕耘的頭猛烈痛了一下,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撬開他的頭顱,不斷往外傾瀉的記憶攪動著他的心,許多陌生的畫面在他眼前一一交疊掠過。
「轟隆」一聲,門外立著個黑影。在電閃雷鳴的一刻,眾人看清了他的臉,一張毫無血色的人面,如站在地獄中的鬼差。
「宋濂?」韓耕耘忍著頭疼,喃喃喊道。
「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宋濂認出了韓耕耘,眸色一暗,「是你?看來酒桌上的毒不足以毒死你,你的命很大。」
劉譚與李鵝暗中向宋濂左右靠攏。
劉潭為引宋濂注意,故意高聲道:「你這小子殺了人,倒是不躲也不避,直接承認是你殺了人,也省的我們去找你。」
宋濂走進佛寺,用毫無波瀾的嗓音冷冷道:「我一個將死之人,為何要否認自己做過的事?」
譚芷汀來到韓耕耘身邊,默默拽住他的袖子,問:「我父親在哪裡?」
宋濂來到那幅繡畫前,抬頭仰望,神情嚴肅,竟猶如朝聖一般,他雙手合十,眼神分外專注迷離,「他麼,很快就會過來,給這些死去的人賠罪。」
韓耕耘啞著嗓子問:「譚老爺有什麼罪?」
宋濂抬起頭,恰逢一個近雷在不遠處炸起,令他蒼白的臉在光影晦暗間閃爍一下,「什麼罪?他殺了這裡所有的人?難道不是罪孽?」
「我父親?殺人?」譚芷汀蹙眉,臉上沒有顯出多餘的害怕,只是從眸中射出驚異之色。
宋濂眼睛也亮了,他的臉上泛起病態的潮紅,「他是你父親?啊,是了,你就是在這個佛寺出生的。那是個小女兒,我阿娘還幫著你母親餵你吶。」
「這裡所有的人都死在驚天元年正月二十七日。當年擄去譚夫人的那些人是你們?」韓耕耘望著那些牌位,如若杜佛打探的沒有錯,那麼這些就是譚府派了官兵圍剿的那些賊人!
「確切地說,我們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天。我,我母親,還有他們!村人沒有東西吃,就吃了我母親的一條手臂,她苦苦哀求著他們,讓他們等她死後,不要來吃我。我的命是用我母親的一條手臂、一條命換來的。我人雖活著,卻猶如行屍走肉,從未感覺自己在這人世活了一日。」
「村裡的人都恨極了雍州城中的商戶,是他們讓我們不得不自相殘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被人當成豬狗一般烹食。我得了重病,沒幾日好活了。我不甘心,我想他們都去陪葬。村里很多人的心裡都種下了孽,不報仇,無顏去見地底下的親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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