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芷汀嬌叱一聲:「給我讓開!」
內侍骨碌閃到一旁,曲著身子,給譚芷汀與韓耕耘讓開了一條路。
二人走入甘露殿,接受著聖人李炙、臨淄王李勛、中書令劉林甫以及東台侍郎嚴弼時等一眾三省六部要員的目光打探。
「蒼蒼見過兄長。」
「下臣御史台韓耕耘拜見聖人。」
二人跪拜在地,給少帝李炙行禮。
「起來吧。」李炙從御座上站起來,一手放在腰後,一手按著腹部,「蒼蒼,馬上退下,朕與他們有國事要商議,莫要胡鬧。」
「兄長,我……」譚芷汀站起身後,跨前了一步,她到底是不知道他此行是來做什麼的,轉頭看向韓耕耘,頭上的流蘇簪子在她額前凌亂搖擺,透露了主人的慌張與不安,「公子,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我在這裡陪著你。」
「嗯。」韓耕耘沒有起身,仍是維持著跪拜的姿勢,他正欲張口,後背被人用手掌按住。
中書令劉林甫走上前來,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伯牛,這是在聖人面前,切不可有越舉之行。說錯一句話,可是有殺身之禍的。聽世伯的話,回去!」
站在近身的臨淄王李勛挑挑眉,臉上頗有興致,目光打在譚芷汀與韓耕耘身上,來回探究,道:「哎,慎之,平白無故嚇小孩玩作什麼?有什麼話就讓他們說吧,孤與聖人都想聽一聽吶。」
劉林甫垂下目,神色倦怠,暫且退下,「是,王爺。」
韓耕耘胸口起伏,吐出胸中一口濁氣,從懷中取出自己寫下的紙牒,雙手呈捧,「臣有一份疏文呈遞聖人,望聖人閱之。」
內侍將東西接過,嗖嗖登上御階。
未等李炙翻開紙牒,韓耕耘便以最大的嗓音,字字鏗鏘念了出來:「生寒門學子,無才無德,唯忠以事君,恭以事長。伏以聖人萬歲,求娶芳華公主,安生,立命。生也罷,死也罷,同甘共苦,永不分離。」
這份《求妻疏》字字雪亮,可謂擲地有聲。在甘露殿中,如一道驚雷劈下,劈開了高官們的故作姿態,也劈碎了聖人臉上那最後一絲笑意。
甘露殿中鴉雀無聲,連呼吸之聲亦能捕捉到。
言畢,韓耕耘雙手端放於膝畔,叩拜,額頭重重觸地,不願起來。他只能躬緊身子,顫抖著,卻又異常堅定地跪著,倔強地屏息而待,等一個聖人的決斷。
是啊,他一個貧寒子弟,能做什麼?唯有求人一計,雖顯卑微,卻是他拳拳之心。他想求這個高高在上卻又盛氣凌人的聖人,求這個不近人情如同牢獄的皇宮,賭上性命,也要博一個舐犢情深,蒼天垂憐。
韓耕耘感覺到身邊之人也跪了下來。
譚芷汀的聲音迴蕩在大殿上,「兄長、王爺、諸位大人,我與韓伯牛早已私定終身。如若今日兄長不同意這門婚事,我便出家,當女冠,從此青燈黃卷,不涉紅塵,今生今世,不再與兄長相見。惟願兄長念在阿耶阿娘對我們的撫育之情,成全妹妹。」
韓耕耘心緒波動,手掌蜷起,他感覺到冰涼柔軟的手慢慢塞進他的手心,握緊他的手指。兩人同時跪拜,兩兩相依。
「別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韓耕耘的心裡在吶喊,而她的手微微顫抖著,力道卻是越來越大,她在心裡也在這麼說吧。
韓耕耘說不清,等待與寂靜哪個更令人煎熬。他那些同僚大人們大概已經在心底將他嘲笑了遍吧。
仿佛是度過了幾世盛夏苦寒,如臨世間愛恨痴嗔,漫長的等待後,終於有笑聲迴蕩在甘露宮中,那笑聲張揚,跋扈,不可一世,也一錘定音破除殿中困局。
臨淄王李勛笑道:「依孤之見,這世間最難能可貴的便是真情。既然小公主與這位郎君郎情妾意,心意相通,聖人不如成人之美,賜他們一段良緣吧。」
良久,頭頂懸來不容置疑的聲音,「傳朕旨意,罷免韓伯牛一切官職,尚芳華公主譚芷汀。」
「聖人,您曾金口玉言,已讓公主適配御史中丞盧平!聖人三思,擅改口諭,可是要動亂朝政的!」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站出來直言進諫。
李炙淡淡道:「那麼就讓昌隆公主適配盧平吧。」
「聖人,不可啊!」群臣跪拜,對天而呼。
臨淄王李勛卻道:「哎,錢大人慎言,兩個小孩的婚事哪裡就動搖朝廷的根本了,眾位大人也未免太過危言聳聽了!小公主、韓侍御史,聖人都已經給你們賜婚了,還不快叩拜謝恩。當心咱們的聖人龍心善變,又改變主意了。」
「下臣叩謝聖恩。」
「多謝兄長。」
年輕的帝王嘆了口氣,「你們起來吧。」
韓耕耘與譚芷汀站起身來,二人四目相對,譚芷汀的眼睛紅紅的,好似剛才哭過,此刻,她目中含著淚,又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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