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駿看了一眼有些呆滯的譚芷汀,躬身向薛冰又行一禮,「原本薛長史開口挽留,晚輩不該拂了長輩盛情,但出了這樣不幸之事,薛長史怕是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處理,加之譚娘子已是受了驚嚇,我們就不在貴府叨嘮了,待日後薛長史空了,小可再攜眾友登門拜訪不遲。」
「即是如此,那薛某就不再勉強了,還望諸位海涵,恕韓某今日招待不周之罪,我定擇期設宴款待,還望屆時諸位能夠賞光。」薛冰的場面話說得滴水不漏,神情卻頗為敷衍,趕客之意分外明顯。
嚴駿與譚芷汀轉身離去,離開前,譚芷汀瞟了一眼韓耕耘,這目光偏巧被他撞上,她又冷冷移開,什麼話也沒有留下就走了。韓耕耘心中隱隱有些苦,卻也不能做解釋,只能咽下這個苦果。
韓耕耘看向管家屍身方向。這死者身份不高,卻身著華貴綾襖,衣服袖口處有些磨損,還用線腳往上縫了一層,這說明衣服從前並不屬於管家,大有可能是主家賞賜。從身量看,管家與薛冰的確相似,難怪下人將管家認成了薛冰。
如果連下人也將管家認成薛冰,那麼這個兇手是否也是認錯了人,他本想殺的人可能正是薛冰!
韓耕耘想像死者站立起的高度,再結合他後背被箭刺穿處,目光似直線向堂外看去。堂外有一座不高的巨大石屏,此時是白日裡,人不可能站在石屏上刺殺而不被下人發現。那麼只能是兩邊迴廊小樓之中的某個窗戶中射出的那一箭。
韓耕耘正想著,袖子被人扯了扯,回過頭,看見劉潭正向他使眼色。他會意,朝薛冰拜別:「薛長史,那我們也走了。」
薛冰道:「劉公子,韓公子,改日再聚,來人送客人出府。」
劉潭說:「不必了,薛長史忙吧。」
劉潭挾住韓耕耘往外走,低聲嘟囔:「好了伯牛,咱們不是來查殺人案的,是為了接近薛冰,現在已經算是達到目的了,別讓人家生疑。」
韓耕耘看向迴廊上的閣樓,左右各有一個高處的窗戶,皆有可能是暗殺之人的藏匿之所,右邊閣樓下有一片青苔,有僕役正在清掃。
「劉公子!韓公子!」有人在他們身後呼喊。
二人回頭,見剛才那個一直在薛冰身旁的白皮男子趕了上來,他年紀輕輕,眼角與嘴角卻都有皺紋,說話間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柔蒼老,「在下盧平,字不凹,魯平人士,初來京城,與二位公子幸會了!」
「魯平盧不凹?」劉潭眼睛直直盯著那人,嘴裡玩味著他的名字,忽然眼睛一亮,「你是盧太后的內侄吧!我好像聽人說起過你。」
「正是小可,」盧平一笑,嘴角甚至掛上了木偶紋,顯得又憔悴老上幾分,「我也正要離開,與二位同行。」
「好。」劉潭回道。
韓耕耘淡淡點頭,他並不喜歡盧平身上那種陰鬱的氣質。
盧平又問:「剛才聽聞二位是在三法司供職,真是青年才俊……」
盧平看起來善結緣攀交,韓耕耘在內心琢磨殺人的案子,並不仔細聽他說些什麼,只一味任由劉潭應付交際。待他回過神,三人已來到薛府外,盧平正向二人作別,韓耕耘禮貌地點點頭,劉潭乾脆只笑送別。
劉潭誇張地抖索身子,「和他說話真是覺得難受。」
韓耕耘笑笑,「我倒看你和他相談甚歡。」
劉潭伸了個懶腰,無奈道:「學兄啊學兄,官場上要逢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再討厭的人敷衍幾句總是要的。」
韓耕耘但笑不語。
三日後,薛冰府上的殺人案子移交大理寺。
韓耕耘不是劉潭,沒有一個做宰相的父親,三法司的各位大人們對他也是知之甚少,自然不能像劉潭那樣主動去向長官討案子查。所以此案,交給了別的人辦理。
不過,又過了十日,薛冰果然兌現承諾,在珍饈坊宴請嚴駿及他的好友,列席自然有韓耕耘與劉潭。待二人來到珍饈坊,看到還有許多京城中的名門子弟在場,其中還包括盧平,那些紈絝子弟都由劉潭在桌下一一向韓耕耘做了介紹。
嚴駿及譚芷汀也在上賓之列,二人姍姍來遲,譚芷汀依然著男裝,坐在韓耕耘與劉潭正對面。薛冰作為東家,向眾人介紹了這場宴席的名頭,為詩畫與金桂。
此時正是金桂飄香之季,此宴飲桂花,食桂花,更以美酒為籌,飲一杯,便需當場作一首詩,以畫中人物為題材。這本是一場雅宴,但隨著薛冰將畫軸打開,眾人譁然,卻又一時激起滿堂鬨笑。
這畫中有一虎,匍匐在山石之上,但這虎背上卻伏著一隻妖嬈纖細的狐,此畫的意境非常奇怪。
在這席上,唯有譚芷汀、嚴駿與劉潭三人神色有異。
譚芷汀乍一見畫,臉色煞白,那雙大眼中有淼淼綽綽升起水汽,她倒了一杯酒,悶悶灌下,然後又灌了一杯,臉上立刻浮上兩團酡紅,眼神看向薛冰,已結上清冷的寒冰。
嚴駿臉色卻是鐵青,雙目瞪視畫軸,立刻想要站起身來朝畫衝過去,卻被譚芷汀伸手按住,用眼神向他示意,並搖了搖頭。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