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樹洲的語氣有點忿忿和鬱悶:起碼我還說,你都不說了不是麼。
我回擊道:每天都打視頻難道不是愛你?
一觸即發的戰爭被小段沉默的空白消釋。
許樹洲似乎已經習慣某些狀況下,打開自衛形態的我。他拍了拍自己。
拍一拍的內容是:你就知足吧你。
他總是像切水果遊戲那般,輕巧地削去我的鋒利。
我要笑不笑,難過而抱歉:對不起。
他說:不要對不起,早點休息。
這段聊天記錄刺著我眼球。明明不到一周前他還在說愛我。
我明明可以說:我也愛你——可是我回了什麼,只有針鋒相對。
刷牙的時候我一直在情不自禁地流淚,毛流刺激著舌根,讓我乾嘔出來,鏡子裡的女人糟糕又狼狽,可我一點兒也不同情她。
上完粉底後,我靠不斷仰頭的方式控制住了自己的淚腺。
搬來這裡後,還沒來得及買耳溫槍,離家之前,我只能靠手背探溫,確認自己是否完全退燒。
我比過去任何一刻都渴望對許樹洲訴苦:我發燒了。
我們是彼此的初戀。戀愛後我第一次發高燒,許樹洲沒處理過類似情況,從美團上給我買了一堆感冒藥,室友回到宿舍,驚呼:你要開藥房?
尤其是,在上鋪捂汗醒來時,收到他急切的刷屏消息:
-快克和布洛芬不要一起吃!
-寶寶你沒一起吃吧?
-???
-丁敏一,回我消息,我很擔心。
-啊啊啊啊啊啊。
-寶你只是睡著了對不對?
我戲弄他:吃了,室友在陪我洗胃。
他居然信以為真,打通語音過來。我聽見他氣喘吁吁的聲音:「你在哪個醫院?」
我氣若遊絲:「我……在……床……上……」
他居然還沒發現破綻:「病床上?」
我恢復本音:「宿舍床上啦。」
他嘁了一聲,欲言又止:「你——」
我像個壞心腸女巫:「略略略。」
這段回憶的錨點格外具體,因此我很快搜索出當日的聊天記錄,果然我們後來有過文字對話,我說:你不會在外面吧?
許樹洲說:我都快百米衝刺到南門了。
那會兒,好像還沒吃藥,感冒就已經好了。
我的男朋友是如此笨拙,如此笨拙而真誠地愛著我。我全宇宙最幸福。
戀愛期間不是沒有爭執,我單方面刪除過許樹洲微信好友幾次。之所以還保留著全部聊天記錄,是我在刪他之前,都會先備份到電腦里。儘管我提過一萬次分手,可我從來沒想過和他真正分別,我虛張聲勢地「切割」,實際上捨不得有關他的一切,還有這個與他有關的我。
我在地鐵上旁若無人地翹著嘴角,過去的聊天內容像帶甜度的含片一樣在治療我。
等從記憶退出,回到當下的聊天界面,我意識到,這並不是治療,是戒毒。
我倉皇地翻找出紙巾,吸走眼角的濕漉。
—
缺覺以及亂糟糟的情緒讓我忘記帶藥來公司,下午高熱捲土重來,我變得需要幫助。
與此同時,我也察覺到,我能傾訴病情的對象約等於無。<="<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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