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人畫皮難畫骨,你有皮沒骨,要畫你,畫一張嘴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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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嘴巴
葉希木帶上門,房間裡一片黑暗。
以往不是這樣的。
他和父親兩個人相依為命,父親是個粗人,沒什麼享樂欲,對水電燃料節約到近乎摳門的地步。但也會為了他在客廳里裝上高瓦數燈泡,然後在等他回家時把客廳和陽台的燈全都打開,亮亮堂堂地等他進門。
站在黑暗之中,此前被抑制住的那一點懊惱和難過突然放大。又是無功而返的一天,已經七天了,他幫不上父親一丁點忙。
為什麼不好好利用自己救了季婆婆的機會?遲老師說季家和徐曉斌關係很深這件事,不應當有假。季辭說她不認識徐曉斌,就算是真的,也可能是因為她長期身居國外,只要她想和徐曉斌搭上線,說不定也並不困難。
自己為什麼不堅持呢?不是最能堅持的嗎?
不……不是因為不能堅持,而是因為自己做不出來這種近似要挾、或者勒索的事,哪怕是為了父親……不,父親如果知道他做出這種事,也一定會看不起他。也許不救季婆婆,他還能開口,可是救了之後,他反而開不了這個口了。
葉希木在黑暗中讓自己的思緒平靜下來,伸手去摸牆上燈的開關。這個房子是父親單位分配的,世紀之交的老房子。燈的開關是一個指甲蓋大的按鍵,葉希木在牆上摸索了一會兒才找到按下。
房子大約六十平,兩室一廳,十分簡陋,陳設的都是母親還在時遺留下來的器物:黑色的皮沙發、玻璃茶几、江城傳統的松木靠背椅子,都已經很陳舊,但是整潔乾淨。
葉希木把書包和一袋盒飯放在茶几上,然後走向牆邊的書櫃。他在自己的房間中擁有屬於自己的書架,這裡放置的都是父親的書籍資料。
書櫃正中有一個單獨的格子,裡面是母親的遺像。
照片中的母親,年輕、清秀,有一雙圓潤的像雀鳥一樣明亮靈活的眼睛,仿佛對世間萬物都抱有脈脈溫情。遺像前面有一個玻璃花瓶,瓶中的櫻花已經凋謝。葉希木把瓶子拿去清洗換水,插上回來路上新折的一枝野杏花。
隨後,他把書包里裝的弄髒的校服外套和襯衣拿出來,放到衛生間的洗衣盆中去,撒上洗衣粉,用清水泡上。身上穿的沾了泥巴的校服褲子也脫下來泡了進去。
又去書包的夾層翻試卷,才發現裡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季婆婆塞了兩包茶葉。裝茶葉的是最普通的一次性塑膠袋,打開後茶香很輕易就散發出來,是他今天喝到的雲峰茶的獨特醇香。
兩包茶一包是常見的葉茶,另一包不太一樣,茶葉纖細挺直,像毛筆纖細的筆鋒。葉希木以前天天跟著父親在山上走,認得出這種茶是用茶樹的嫩芽製成。父親也講過,雲峰茶中獨特的上品,雲峰翠毫,就是芽茶,幾萬顆茶芽才能做出一斤成品。他手中的這一包,怕是價格不菲。
季婆婆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卻在真心實意地向他表示感謝。
然而另一個人……
葉希木找出兩個乾淨的玻璃罐,小心地把兩包茶葉分別倒了進去。密封好貼上標籤紙之後,端端正正放進柜子。
從一沓模擬卷里抽出幾張鋪在茶几上,用手機打開了一段英語聽力,他這才開始吃盒飯。
裝著飯菜的盒子又薄又軟,他專心致志聽錄音的時候,不小心一筷子捅穿。只好又去廚房拿了個碗,把剩餘的飯菜倒進去。
到了十點多,葉希木已經做完一套卷子,對答案時手機跳出一條消息提醒,是同班好友翟放放在「這學上得我想」微信群里問他今天是否順利。
葉希木和翟放放、文驍、孔子牛四個人從小學開始就是死黨,高中又一塊兒考上了實驗二中。
在念書這件事情上,葉希木高二突然開竅,隨後異軍突起一騎絕塵。這並沒有影響他們四個的感情,翟放放和文驍成績差點,但也吭哧吭哧地在葉希木和孔子牛的拖拽下進了同一個尖子班。
四個人有自己的微信群,葉希木家裡出事,另外三個也是最先知道的。
葉希木回覆:「那個學姐說不認識徐曉斌」
翟放放很快回覆:「不可能吧?其實……我回家問了我姑爹,他不是也在辰沙集團工作嘛,他說……」
但這句話打完,就遲遲沒有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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