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樓之內,燭光環伺之下,一個清冷的身影跪於堂中,他面色蒼白,額間儘是細密的汗,卻依舊身姿筆直,不敢懈怠。
燭光點亮了那雙沉寂如水墨之色的瞳眸,他微微揚頭,看著堂上懸掛著的裴氏先祖畫像,那般專注,仿似要為他心中的那一場詰問尋一個結果。
太祀請家法,處以鞭刑,每日十三鞭,連刑十三日。
十八位長老終究還是寬厚了裴鈺,明白他此舉是為了匡正學識坦途,但作為裴氏之人,自身立場亦不得不考量,因而重樓只燃十三層。
待刑武衛退去,管事趕緊帶著人入內,一眼便能看到那人血漬浸透的衣衫,他趕緊著人將裴鈺扶了起來,眉頭深鎖著看了一眼粘連在身上的血衫。
已經連刑了六日,這傷口反覆被鞭笞,如何能好,每日都不過用藥在捂著。
裴鈺被人扶了起來腳下幾分虛浮,這些人又不敢去碰他的背部,只能這般扶著人往後堂去,刑罰期間,人是無法離開的,就連這入內伺候傷口之人都是老夫人據理力爭而來。
管事帶著眾人已經十分熟悉地為裴鈺清理、換衣、上藥,若非看到裴鈺額間細密的汗水,旁人也看不出他的痛苦。
見此,管事不由微微嘆了口氣,九公子自小便是這般的性子,苦的、疼的從來不與人言。
這背上的藥有緩痛的功效,見裴鈺終於肯閉上眼小憩,管事遂才帶著人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剛走下重樓所在的半山,便見阿四已經在那候著了。
「如何,可有告訴公子?」
管事聽聞這話不由皺眉,「九公子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怎麼管得了那些事?」
「既然是族內的決定,你也就別忙活了。」
阿四聽聞這話急了,當即就要自己前往山上,被管事幾人攔了下來。
「雲山樓豈是你能隨意闖的?別害九公子再為你受罰了!」
聽得這話,阿四眉頭深鎖,腳下的步子卻還是停了,趁著這個空擋,管事把他又往後推了推。
「這件事是大姑娘的決定,她如今是西州太后,這本就是兩國之間的權勢之爭,她可以全權決定,你又何必多生事端?」
阿四得聞這話,不由道:「軒帝與公子有血仇,他在意裴氏的大局,所以未動族內一兵一卒隻身去復仇,現下他們怎麼忍心讓公子所有心血付諸東流?」
管事知阿四心中所愁也是為了裴鈺,軟下了語氣。
「九公子此前要去復仇,族內沒人反對,這已經是各位長老所給予的尊重。」
說到這,管事不由嘆了口氣,「阿四,裴氏並非一言之堂,你該明白的。」
面對阿四的憤怒,管事罷了罷手,「九公子現下需要休息,老夫人也不會讓你這個時候去打擾。」
管事話語之間不見半分退讓,阿四自知與他多說無益,他抬眼看了看燈火高亮的重樓,而後轉身憤憤離開了。
管事看著阿四離去的身影,又是一聲長嘆,裴氏之內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人,大姑娘與先家主亦是姐弟情深,她做這番決定又豈是完全由心?
坐上高位者既受瞻仰,便也要丟掉個人的得失。裴妙音也罷,裴鈺也罷,在大局面前,他們只能是西州太后與裴氏家主。
管事望了望遠處城中的燈火闌珊,而後帶著人走入了夜的深沉。
帝宮永壽殿內燈火通明,內殿寶座之上,老者略微有些疲憊,不由扶上了額頭,候著的嬤嬤見此不由開口道:
「娘娘,不如今日先歇息了吧,明日再傳大公主。」
聞此,太后罷了罷手。
「我不過半月未盯著她,便能出這般動靜,現下不招她問個清楚,我心難安。」
這話正說著,便聽聞殿外來報,大公主到了。
合德還穿著白日裡在殿上的正服,低垂著頭顱走到了殿前,而後直接跪下,以額觸地。
「孫女不孝,求皇奶奶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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