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知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是他對「真實」的追求,可一想到此去山高水遠,或許再不復見,我還是止不住地傷懷。
收到簡訊的時候,我與許美晴正陪同餘曉山一道查看展廳的布展情況。余曉山對布展要求相當的嚴格,大到展品的擺放位置,小到展品標籤的字體間距,事無巨細,原本一個上午就能搞定的事,在他的「精益求精」下,硬是拖延到了下午。
我同美晴姐都有些疲憊,余曉山該是也察覺到了,看我在那兒嘆氣,就以為是怠慢他,發起脾氣。
「你這個表情什麼意思?不高興服務我這個老頭子就直說。」
我一驚,連忙解釋:「不是不是!余老師您誤會了,是……是有位對我很好的老師今天要遠行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所以我才會嘆氣,不是針對您的,您別生氣。」
一旁余曉山的弟子方絮道:「老師,我看這位小朋友不是那樣的人。」
許美晴揚起職業假笑:「是啊余老師,我們的工作人員不會這麼沒職業素養的,這點您放心。」
余曉山觀察著我的表情,像是在分辨我話語的真實性。
「這是去哪裡了值得你這麼唉聲嘆氣的?」片刻後,他拄著拐杖往前走去,似乎是將此事翻篇了,只是嘴上還是不饒人,語氣刻薄。
「去戰區了。」我抱著平板跟上去,假裝沒聽出來他話語裡的惡意,「我的老師說,這個世界大家看彼此都是傻子,而他自己是個追求『真實』的傻子。」
木質拐杖敲擊地面,發出「嗒」地一聲,余曉山側目看過來:「追求真實的傻子?」他渾身枯瘦,頭髮雪白,一雙滿是紅絲的眼睛瞪大到極致,「那我是什麼?」
我有些被他的摸樣嚇到,縮著脖子咽了口唾沫,正搜腸刮肚想答案,對方卻已經大笑著收回視線。
「哈哈哈哈我是追求善惡有報的傻子!」他留下一句意義不明的話,大步向前走去。
方絮朝我抱歉地笑笑,小聲道:「對不住了小朋友,老師脾氣不太好,你多擔待。」
我乾笑著擺擺手:「哪裡的話。」
許美晴等兩人都走了,拍拍我的背,言簡意賅道:「老東西腦子不好了,別放在心上。」
一般外界總認為,紅線症中,Redvein的危險程度是遠遠大於Cure的,畢竟Cure沒有Redvein的感應能力,也看不到紅線,完全是身負「唐僧肉」的普通人。然而在余曉山的紅線展中,他的觀點卻完全相反。
標著Cure的藥丸充斥在由血色金屬線條編織而成的巨大野獸體內,自它的心口,蔓延出一根同色的長線。那條線一直蜿蜒到一具白色的瘦小人影身上,糾纏上去,化作一條險惡的毒蛇,張口咬住白影已經支離破碎的心臟。而心臟的血管處,標註的是「Redvein」。
看到這組名為《臣服》的作品,我有一瞬間懷疑兩邊的標註是不是標反了,甚至調出展品清單看了眼。
結果展品簡介上清楚地寫著:「……此作品意在展現Cure身為野獸的那一面,與Redvein作為普通人的身不由己……」
「紅線症真是一種非常不公平的病啊,它讓Redvein失去尊嚴,只能像條狗一樣去渴求另一個人的體液。你們知道嗎……」余曉山用拐杖指了指那具白色鋼絲織成的人影,道,「如果Cure在沒有愛上他前就死了,那他很快會跟著毒發身亡,但是他死不死,Cure都沒有影響,不會有任何感覺。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講道理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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