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秋遲沒說話。
他沉默著、一言不發,整個人好似一株粉白落盡、被風吹乾的瘦桃,手中那把豆粕餅早已被捏碎。
他已經很久沒有在這個院子裡聽到母親的名諱了。他已隱約意識到石懷玉將要說出口的話或許是可怕而令人難以置信的,從他記事以來,對方向來說話都是溫聲細語的,更不曾用這般重的字眼賭咒發誓。
只因這些話是要說給他聽的,而他很可能無法接受即將聽到的一切。
「夫人走的那日,將軍遠在城外治水,柳管事在外為夫人尋藥,你因為同教書先生負氣而出走,我帶人去尋你,卻被大雨困在城外。次日凌晨,雨停之後,是大少爺獨自在家發現這一切。夫人並非死於一場曠日難愈的大病,而是懸樑自盡於院中……」
「不對!母親是病死的!」許秋遲厲聲開口,整個人猛地站起身來,手中已被捏碎的魚食灑落一地,「母親出身書香門第,入世行醫多年,為人向來豁達堅強,與父親也一直恩愛有加,就算是在病中也從未受過冷落。她這樣的人,怎會自尋短見?」
石懷玉仍穩坐石桌旁,並未因對方質問而動搖分毫。
在她決定開口說出一切之前,她便已經料到了眼前的一幕。但有些事一旦開始便無法停下,她沉聲繼續說了下去。
「夫人當初確實身染惡疾,只是那病邪惡非比尋常,除了傷人性命,還會奪人心智。」
她話一出口,便察覺眼前的人晃了晃。
身處漩渦中心這麼久,儘管石懷玉並未明說,但許秋遲已經猜到一二,只是這真相太過殘忍,非得從旁人口中說出來,他才能直面。
石懷玉垂下眼帘,強迫自己不去看那張神情破碎的臉,終於下定決心般開口道。
「當年黑月被困居巢溟山深處,軍中將士皆為毒瘴惡疫所困,你母親師從醫門,不忍眾人受苦便一路跟隨前往,卻也因此身染重病。這病起先只是不能見光,而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將軍舉家遷來九皋後不久,一次她病發逃出房間,在意識並不清醒的情況下襲擊了自己的貼身婢女,若非柳管事察覺趕了過來,只怕就要釀下慘劇。自那以後,她怕自己病容可怖、發病時無法控制自己,便求將軍將她安置在偏院中,平日裡也一直閉門不出。將軍遣散了府中大半僕從,由自己貼身照顧夫人,並不許你和大少爺私下探望,便是憂心會舊事重演……」
石懷玉的聲音輕輕在屋內響起,落在許秋遲耳朵中卻似巨石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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