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巨大的頭顱在一聲巨響中碎裂開來,一聲輕吟包裹在風與煙塵中迴旋而過。
那是一根魚線,纖細的、輕飄飄的,看起來蛛絲般經不起風吹,如一把無限長的利刃,一端割斷了那石像的頭顱,另一端就停在他頸側半寸。
李樵緩緩側過頭、順著那魚線向身後望去,只見那原本空無一人的石舫之上,竟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端坐在那湖邊石舫頂樓探出的石龜上,凌亂的銀髮草草用一根葫蘆藤簪著,身上是一件破舊的蓑衣,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比那些沉默的石像還要寂靜。
這江湖上不會有人用一根普普通通的魚線當兵器,但眼前之人不可以尋常論斷。
舍衣宗師李苦泉,四十歲之前孤身立宗門,受萬人瞻仰、頂禮膜拜。四十歲之後唯一的身份便是天下第一莊蟾桂谷的守穀人。
盤坐石舟上,手執荊筱竿。守穀人隨時準備割下闖入者與叛逃者的頭顱。
他手中握著什麼兵器並不重要,因為任何東西到了他手中,都會化作殺人利器。一個人若生來天賦異稟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認定自己這一生只能做一件事,為了這件事他甚至甘願自困成囚數十年。
一個人放棄了多少,便會得到多少。
對這樣的人來說,殺人如同探囊取物般輕易,因為重複太多次心中已無任何波瀾。
「怎麼?見到他你好像很吃驚的樣子啊。」
狄墨的聲音緩緩自神道盡頭走來,昔日舊神破碎的頭顱被他踩在腳下,化作一灘碎石粉末。
李樵知道,李苦泉不會輕易離開天下第一莊,除非莊主狄墨親自前往蟾桂谷解開鎖鏈,而他能上落砂門的船並藉此逃離瓊壺島,不過是眼前之人精心布下的棋局罷了。
這麼多年過去,他以為自己早已擺脫一切,到頭來依然是握在對方手中的一把刀。狄墨不費一兵一卒便將朱覆雪剷除,就算他不敵朱覆雪、落敗被殺,與他力戰過後的朱覆雪也不會是李苦泉的對手,結果仍然不會改變。
「你一早便想殺朱覆雪。」
狄墨並不否認他的推斷,甚至並不打算在他面前有所遮掩。
「朱覆雪在荷花集市賞金不菲,自然需要小心應對。不過……我帶宗師出來,自然還有旁的原因。」
熟悉的腳步聲漸近,最終停在李樵前方三步遠的地方。
對方明明沒有再做任何其他動作,但他的背脊還是不由自主地彎下,低垂的眼睛始終不敢望向那個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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