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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撓了撓雞窩一樣的頭髮。

「不是我小氣、不肯送你個名字,只是他們總說我沒什麼起名字的天賦。當然,你若喜歡,我送你幾個又何妨?王鐵牛,朱大力,許球球……」

女子掰著手指,越說越思如泉湧。

少年驀地站起身來,麻木的臉上終於有了些活人氣,左手在那石碑上胡亂一指,堅定擺脫淪為「鐵牛」「大力」和「球球」的命運。

女子有些好笑地望一眼他面上神情,隨即順著他的手指定睛一瞧,嘴裡嘖嘖嘆了兩聲。

「就說你我有緣,連老天爺都覺得咱們是一家人呢。」

她說罷又嘿嘿笑了兩聲,抬起那張沾了窩頭餅屑的臉望向他。

「李樵。從今天開始,你就叫李樵。」

他盯著指尖下的那兩個字,耳邊是荒山破廟外漸漸稠密的落雨聲。

滴答,滴答,滴答。

有什麼東西落入水中。

李樵淺褐色的瞳孔微微顫動,睫毛上的血珠墜入湖中。

許是因為那藏嬰迷香的藥力還未散去,又許是因為大戰過後的失血令他頭昏腦漲,他在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竟然又夢到了從前的事。

他用握刀的手撐起身體,這才發現自己的頭半垂在甲板外,下半截身體還卡在甲板中。原本平整的甲板布滿大洞,像是有條怪蟲穿梭其間、將整艘船鑽得千瘡百孔。縈繞不散的霧氣從甲板上流下,又順著岸邊的細草爬上了岸。

落砂門的船靠岸了。

與其說是有人將船靠了岸,不如說是湖水將船推到了岸邊。

整艘船靜得嚇人,四處猩紅一片,船上的人都不見了蹤影,不知是化作了斷肢殘骸,還是趁亂躍入湖中遁走了。

寂靜無聲中,只有少年的身影緩慢地在甲板上移動著。

鮮血將他身上的白衣染成斑駁鮮紅的一片,幾乎分辨不出本來的顏色。他便穿著那身血衣安靜地檢查著甲板上的每一具屍體,直到跨過被斬成幾段的蚩尾、來到朱覆雪身前。他熟練地探了探她的鼻息與脈搏,如是三次,方才起身邁下甲板,拖著腳步爬上岸,經過那座空蕩蕩的三層石舫,踏上那條已經荒蕪的神道。

清晨的銘德大道荒涼寂靜,微濕的露水與湖邊霧氣交織成灰白色的一片,恍惚間令他穿越了那場離奇繾綣的夢境,回到了丁翁村前那條泥濘的小路。

他不是殺人歸來的亡命徒,他只是挑一擔水、拾一捆柴、打一筐草的村夫。

只要走完這條路,他便可以回到那間破瓦房,穿過那個凌亂的小院,回到她身邊去。

殺戮帶來的熱度漸漸褪去,傷處開始變得麻木,鈍痛從身體深處彌散開來,令他的腳步越發沉重。他的心跳動得好似要炸裂開來,耳鳴聲穿透耳鼓直直刺進他的腦袋深處,無論如何也揮散不去。

身體晃了晃,他抬起手撐住了一旁冰冷的石頭,隨後緩緩抬頭望去。

石頭雕成的神像高大莊嚴、氣勢雄渾,雖在風雨侵蝕下變得模糊,卻因此顯得更加莫測,令人不敢探究。

神像腳下、那整塊山石雕成的石座上,依稀可見許多斑駁的刻痕。那是曾經路過此處的人們刻下的執念。有些是祈福的言語,有些是咒罵的話,有些就只是名字。

詛咒和祝福都零零散散。唯有名字,大都成雙成對地出現。

人有時候真的很愚蠢。愚蠢到會去相信,將字刻在石頭上,便能獲得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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