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拉扯他的身體。而他一動也動不了,只能像一隻漂浮在黑暗中的紙鳶般,任由那東西牽著他向未知的方向而去。
咚、咚、咚。
什麼聲音?似乎是從他身體中發出的,又似乎是從那牽著他的東西身上傳來的。
四周的黑暗依舊不見邊際,就好似虛空一般無處借力。那拖著他的東西時而停頓、時而奮起,幾次險些失去了他的下落,又幾次重新找了回來,很是執著、不屈不撓的樣子。
他想開口同對方說:別費力氣了,這樣是行不通的,可他的口鼻仿佛被人用泥沙灌死了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響。他想揮一揮手、示意對方早些放棄,不要同他一起耽擱在這深不見底的黑暗中,趁還能脫身便快些離開吧,可他卻連抬一抬手臂的力氣都沒有。
他只能任由那股力量牽引著他,如是沉浮數次,直到那壓在他身上重若千斤的黑暗終於漸漸抽離……
嘩啦。
女子濕透的腦袋瓜頂著一大片水草從水中鑽出來,本就有些乾癟的小臉因為長時間潛水而憋得有些發綠,那雙眼睛卻亮比星辰,沉默中透出一股頑強不屈來。
她身前還拉著一個人,那人身形比她高大不少,背靠在她身前,幾乎將她整個人壓進水裡,她只能拼命划動著四肢,艱難地在枯枝和藤蔓般的水草間穿行。
她游得很慢,卻沒有停下,直到雙腳觸到泥沙,臉色才緩和了些。
失去意識的軀體總是格外沉重,何況對方全身上下都被湖水浸透了,簡直像是同那鎮河的鐵牛一般沉。
秦九葉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才將李樵拉上岸去,又憂心那不知去向的敵人會突然出現,一口氣將人拖進半人高的蘆葦盪中,才敢大口喘氣。
她那身好看的襦裙浸透了湖水,上面掛著些亂七八糟的水草根莖,精心盤過的髮髻全散了,一半頭髮垂下來貼在臉上,像兩條光亮的海白菜。
今夜她登船時有多光鮮得體,眼下在這湖邊便有多狼狽不堪。
秦九葉胡亂將頭髮攏到腦後,一邊喘息、一邊焦急地拍打著那少年的臉。
「李樵?李樵!」
許久不見回應,她顧不上許多,一把扯開他的衣襟,四處查看著。
除了左手小臂上的那道劃傷,他身上再沒有其他明顯的傷痕,但胸口也無起伏,整個人冰冷僵硬、氣息全無,同那溺水身亡的屍體沒什麼兩樣。
她又喚了幾聲,拄在對方身側的手腕一痛、似是被什麼東西硌到了。
秦九葉低頭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把生鏽的破刀。那刀同它的主人一樣遭了秧,已經斷成兩半,刀尖不知去了何處,只剩下半截。
然而即便是在眼下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他也沒有鬆開左手握著的刀柄。
可有什麼用呢?這樣一把廢鐵,就算握得再緊,不也還是護不了他的周全?
慌亂漸漸被心頭生氣的那股火氣取而代之,她提著有又濕又重的裙擺站起身來,一腳將那礙事的刀踢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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