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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翁側頭看了眼許宛歆,後者已經羞紅了臉,快步退去中堂。他這才低頭告罪,「郎君莫怪,是老奴疏忽。」

裴儉的身形隱在帳後,半晌方道,「更衣罷。」

等他穿戴妥帖見客的衣裳,這才走出內室。

許宛歆正坐在扶手椅上默默垂淚,聽到聲響,忙低頭將眼淚擦了,這才轉身,輕聲喚,語意婉轉,「表哥……」

「你莫要生我的氣。」她一雙大眼猶有淚痕,聲音里透著小心,瞧著便是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仰頭時溫柔乖巧,滿是親近擔憂,「秦郎君說表哥病了,是我擔憂不過,才自作主張。」

「表哥,」她伸出手,似是想要觸碰裴儉臉上的傷,被裴儉蹙眉避開,許宛歆的眼中又有淚珠湧出,「你的臉……究竟是何人,膽敢如此傷你?」

比起前日秦朗看到的,裴儉臉上的傷已經好了不少。畢竟年輕,昨日又抹了傷藥,今日晨起,紅腫已退了,不過青紫破皮痕跡難消。

「無礙。」

許宛歆素來膽小懦弱,裴儉注視著她不同以往的妝扮,緩聲道,「秦朗多事,我身已痊癒,你且回去吧。你孤身來此,瓜田李下,傳出去畢竟不好。」

說罷,他便要轉身往外走。

許宛歆定定望著他的背影,在他快要跨出房門之時,追了幾步上去,啞聲問道:

「從前我假借愛慕表哥之由,推拒婚事,表哥自來不理這些。如今倒一再擔憂瓜田李下之嫌,敢問表哥,你方才醒時將我當作了誰?」

「你究竟是擔憂我,還是擔憂自己?」

裴儉腳步微微停頓一下。

「既已聽到,便當知我已心有所屬,自是不願叫她誤會。」

他緩緩地轉頭。

「今日你既問了,我不妨將話再說明一些。我傾慕於她,情深意濃,此生非她不娶,旁的人,也沒可能再入我心。」

他兩道深沉目光筆直落在許宛歆那張漸漸變得蒼白的面龐之上,停駐了片刻。

想起亡母,終又提點了一句:

「你年歲不小,早覓郎君才是正途。若是不願受家中擺布,我在國子監讀書時中有許多同窗,品貌皆是上佳,都可說與你相識。」

「言盡於此,我尚有正事,你且自行離去。」

說完,他再未看她一眼,大步往外走去。

院中傳來李翁的呼喚,「郎君,藥已經熬好了,您喝完藥再出門,郎君……」

沒再聽到裴儉的聲音,想來他已出門去了。

……

許宛歆僵在原地。

渾身像是浸在冰水中,一股細密的冷意,滲透皮膚深入骨髓,若非她緊緊咬著牙齒,緊閉嘴巴,此刻怕是已經瑟瑟發抖,渾身打顫了。

同時她的心口也被冰涼恐慌占據。

一種事情完全超出她預料之外的恐慌和無力。

她以為,裴儉對那個溫念兮,只是一時起意。

她以為是自己這些年表現得太溫吞含蓄,叫裴儉誤解了她的心意,把她的痴心只當作哄騙家人的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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