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酒喝盡,賓客陸續辭別。徐志懷也預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叫來那名負責陪同的士兵,讓他把車開出來。對方卻說,雪開始下大了,道路濕滑,車不敢開快,所以現在客人們都堵在前門,得等等再走,除非是從後門出,後門人少。徐志懷說後門就後門,不打緊。那名後勤點頭,快步離開。
徐志懷也穿上大衣,手拿呢帽,往後門方向走。
他推門,正撞見一個高瘦的輪廓躲在這裡抽菸。
宴廳金色的燈光自門縫泄出,勉強照出他木刻似的半張臉,以及軍裝領子上的兩粒三角形。
巧的很,又是於錦銘。
徐志懷低頭戴上呢制的寬檐帽,預備忽略他,徑直離開。
他大步流星地出門,幾步就到屋檐下,面對著掛在檐角的雪簾。
然而一個聲音冷不防從背後傳來——「徐老闆!」聲音脆亮,混有濃重的笑意。徐志懷被迫止步,回望,見於錦銘夾住唇間的香菸,愛惜地吹滅了它。他食指與拇指捏著細煙,暫且倒著插入胸前的小口袋,等會兒好點上繼續抽殘煙。
弄完,他揚著笑臉,對徐志懷說:「您這是要回去?不再多留一會兒?」
徐志懷板著臉道:「不了,明早還要回重慶。」
一問一答間,在這害了眼翳病般的白茫里,緩慢駛來一輛汽車。它開著遠光燈,車前慘白的燈光映在積著薄雪的柏油路面,兩種不同的白拼接到一處,恰如一道陳舊的刀傷。
車停在樓梯下。
於錦銘餘光瞥了眼,含笑道:「今晚辛苦了,路上小心。」
「應當的。」徐志懷抬一下帽子。「那我先走了。」
「嗯,徐老闆慢走,」於錦銘說著,抬起手臂,掌心朝上,朝他的方向走了幾步,似是要護送他下樓梯。「我替全體將士,感謝您為抗戰事業做出的貢獻。」走路時,他左肩不自覺朝下沉,似是有腿傷。
徐志懷瞥見,立即抬手止住了他的動作。
於錦銘隨之停步,站在他跟前。
「說笑了,談不上貢獻,」徐志懷淡淡道,「只希望飛行員們能省著點開,買飛機、造飛機,哪樣都很貴。」
於錦銘聽聞,笑笑:「一定。」
「不必送。」徐志懷沉聲留下這句,轉身。
他手插在大衣兜,一步一步下樓。雪下大了,一簇簇玉絮夾著煙靄飛落,黏在他的睫毛,模糊了視線。徐志懷眨眼,往事隨融化的雪粒,從記憶深處流出。九一八的遊行,第一次淞滬會戰,紡織工人集體罷工;麻將桌的互毆,公館裡的槍響,暴雨中的追捕……這些事究竟發生在昨日,還是許多年前?他簡直分不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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