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懷,真的過去了嗎?蘇青瑤睫毛顫動。在你的心裡,從前那些事,你和我……你明白,能諒解,我……十六歲的我,二十歲的我,作為徐夫人的我……志懷,志懷,我為什麼又要遇到你。
「有些事,是很難忘的。」她輕聲說。「哪怕你忘了,旁人也可能會記得。或是在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後,突然想起來。」
「那你覺得要怎麼做才好?如果不忘。」他問。
但也不是在問這個。
蘇青瑤低著下巴,搖頭。「我不知道。」
徐志懷便道:「總是把難題拋給我。」語氣里有一絲親昵的責怪。
「誰讓你聰明呢。」蘇青瑤戲謔。「全天下你最聰明。」
徐志懷忍不住發笑。「怎麼聽起來像罵人的話。」
蘇青瑤也笑。
笑過一陣,蘇青瑤指一指昏暗的天,說:「好了,快走吧,不然太陽要落山了。」
兩人強摁下異樣的氣氛,繼續朝山頂進發。再往上,石板路面被野草蠶食,逐漸散亂。徐志懷走在前頭,踩平發瘋的雜草。蘇青瑤跟著他的背影,沿擁簇的山徑,走到盡頭。這裡就是太平山的最高處,徐志懷停住腳步,側身讓出位置。
蘇青瑤上前。
由近及遠,她看到碧綠的山脊蒙上一層淡淡的金光,樓房高低不一,如同巨獸的牙齒,再往後,是青灰的似鏡一般大海。海的盡頭,懸著金紅的落日。天幕仍是冷酷的湛藍,雲也是死的,靜默地等待灼燒的那一刻。
「好美。」她感慨。
他們並肩坐在山頂。
起風了,晚風吹動蘇青瑤的鬢髮。她彎腰,兩臂環在胸前,捂住前胸。徐志懷見狀,脫下大衣,披在了她肩頭。蘇青瑤左手搭在右肩,牽著衣襟,臉靠著膝蓋,側頭望他。徐志懷右手撐在草地,肩膀側過來,頭靠近。
他眼帘低垂,似乎是要吻她,又或者只是看著她。
鼻尖相對,約莫一指的距離。
任何一方只要稍稍前傾,就能吻上對方的嘴唇。
蘇青瑤的心砰砰直跳。
她的目光穿針引線,繡起他的眉目,半側面,顴骨頗高,面頰消瘦,顯得神態凌厲。她注視著,繡相逐漸具體,一種細而尖的歡欣刺著心頭,她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因為從前有無數相同的瞬間——在他背她從靈隱寺下來的時候;在第一次淞滬會戰,他拉著她的手,說不會拋下她的時候;在合肥,他說她是他的小抽屜,兩人坐在老宅的古樹下,談那棵百年古樹如果遇上自華夏誕生以來從未有過的災難,會怎麼辦的時候……但就和從前一樣,在她愛他的時候,總會有一個聲音冒出來,在耳邊低語。
以往那個聲音會說:「他不是因為愛你,才和你結婚的。他根本不在乎你,也完全看不起你。你甘心就這樣活一輩子嗎?」
而現在,那個聲音說:「你忘了當初是你自己選擇離開的嗎?你忘了自己說過,願意承擔一切代價嗎?顛沛流離十餘年,你難道還沒看清,代價就是被驅逐?他不會發自內心愛你的,不會!任何人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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