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這人,」他別過臉。「算了算了,都過去了。」
用完飯,徐志懷帶著小阿七寄來的禮服,跑去市區找裁縫熨燙,如若來得及,最好能把腰圍改一改,這小半年工夫,他瘦了不少。
待到日落時分,張文景驅車來接。
福特轎車顛簸著下了山坡,過了樹林,進到渝中半島。徐志懷靠這車窗,在腦海內將見面後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一一排演過去。不多時,汽車停在一處公館前,徐志懷下車,方覺春夜寒涼。
他正一下藍黑條紋的領帶,走進公館。
花廳內站滿人,徐志懷端來香檳,與他們一一應酬過去。其中有一位是上海的吳老闆,從前做紡織廠的,紡織工人集體罷工那次他也在。和徐志懷一樣,他這次來晚宴,也是想拉拉關係、找找投資。吳老闆告訴徐志懷,虞會長今年大概要從上海來重慶,想到時候,讓他幫忙美言幾句。
這邊正聊著,一名侍從靜悄悄走過來,同徐志懷說,樓上宋先生找。
徐志懷挑一下眉,放下香檳杯,同吳老闆微笑致歉。他隨侍從穿過花廳,再上二樓,又有一間小客廳。這間房所用的電燈似乎比外頭的更亮,鑽石似的。一張圓桌擺在中央,桌上是雪白的桌布、印花的撲克牌與花花綠綠的籌碼,幾個男人圍著桌子打牌,女客陪伴在身邊。
徐志懷進屋,卻沒人搭理,看來是有意要晾一晾他。他倒也不心急,踱步到牌桌邊,背著手在一旁看牌。等到一輪打完,那位戴著圓框眼鏡的宋先生才抬起頭,沖徐志懷露出一個和善至極的笑容。
「徐先生來了——請坐請坐。」他起身,將徐志懷引到一處相對的沙發。
各自落座,宋先生取下眼鏡,擦一擦,又戴回去,笑眯眯地開了口:「徐先生,今日請你來,是想與你討論一下國家通訊的事。」
徐志懷一聽「國家通訊」這四個字,便猜對方是想搞兼併,拿他當幫忙斂財的傀儡。
果不其然,緊跟著,對面人便說:「你也知道,現在是特殊時期,最要緊的軍事,其次便是重工業、通訊這一系列的行業。打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總座希望能儘可能地招攬人才,為國家效力。」
徐志懷既不答應,也不拒絕,反說搞實業不是搞金融,得先有錢投過來,機器和工人都進了工廠,事情才有搞頭。但做生意,一半靠自身的膽識和眼光,一半要靠大環境。所以講到這裡,徐志懷又轉了話頭,說,宋先生要是看得起徐某人,不妨以個人名義入股,等商品生產出來,投入市場,同樣能為國家效力。
宋先生笑而不語。
兩人再度客套了一番,約定有機會再聯繫。
離開客廳,徐志懷獨自下樓,拐進走廊。走廊兩側裝滿壁燈,貼有法國風味濃郁的壁紙。沒走幾步,忽然,他看見走廊那頭走來一個身著禮裙的女人,淺粉色舞裙,鑲滿水鑽,站在燈下,湖泊般波光粼粼。
「張文景說你被宋先生叫去了,」謝詩韻拿著挎包,幾步走到他跟前,「事情談得怎麼樣?」
「還行,」徐志懷不自覺地把手插進口袋。「政府的高層,你知道的。」
謝詩韻點點頭,指向花圃。
徐志懷與她一同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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