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魏寧寫好了信,交給蘇青瑤,緊接著問她要不要也寫一封信寄給家裡。筆遞到眼前,蘇青瑤面對著它沉思片刻後,問魏寧要來兩張信紙,先寫下一封報平安的信,打算寄給她五年沒有聯繫的生父與繼母,然後寫了一封簡短的信,預備寄給譚碧。
她在信中寫——
阿碧:
南京失守了,日本人在城內實施了慘無人道的大屠殺,無數百姓慘遭毒手,男女老幼,無一倖免,首都成為了比煉獄還要可怖的存在……萬幸,我還活著,還有手有腳,能給你寫信。眼下我已離開南京,要去往武漢。未來的路大概會更加艱險,我時刻做好了死的打算。
阿碧,你如果還在上海,收到了我的信,千萬照顧好自己,我也不能失去你。
愛你的瑤
寫完,蘇青瑤將信送去郵局,回來的路上經過早餐鋪,買了兩籠湯包,帶回旅店。去九江的民船要到後天才發,蘇青瑤與魏寧經過短暫休養,再度啟程。彼時天色陰沉,灰白的雲層似乎預示著新一場風雪的來臨。
船上,魏寧與蘇青瑤閒聊,無意中談到了自己的家庭。他是遼寧人,父親是當地的一個大地主,母親是他的三姨太。他在家中排行老二,不必繼承家業,就懷著報國的熱情考到了東北講武堂,讀的騎兵科,後來因為成績優異,他得到赴法國留學的資格,考入了牟拉那高等航空學校,才成為了空軍。
歸國後,適逢「九一八」事變爆發,他們舉家南逃。魏寧在一位朋友的舉薦下,到杭州筧橋中央航空學校擔任教員。他這一干,就幹了足足五年,期間結實了當小學教師的妻子。可惜好景不長,成婚後沒兩年,日本就向上海開戰。
蘇青瑤聽到「筧橋中央航校」這幾個字,頓覺恍惚。
她依稀記得於錦銘也是從筧橋中央航校畢業的,她見他的第一眼,他便是這樣介紹的自己。
想到這裡,蘇青瑤突然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太久遠了,他們已五年多沒有見面,沒有通訊,沒有任何來自彼此的消息。此時漂泊在長江上,回想過往的日子,華服、電影、咖啡、拿破崙蛋糕……簡直像上輩子發生的事,既熟悉又陌生。
「蘇小姐在金女大,應該被很多男生追求過吧。有沒有心儀的男同學?」魏寧問她,像把她當成自己那個抗婚逃跑的妹妹。再說,兩人這一路逃難,也稱得上一句生死之交。
蘇青瑤垂下臉,低聲說:「一直在勤工儉學,沒空想這方面的事。」
魏寧笑了,繼續說他與他妻子的事,以過來人的身份教導蘇青瑤如何找一個好男人。魏寧與妻子感情甚篤,美中不足的是二人成婚三年有餘,一直沒能要上孩子。不過,緊接著,魏寧話鋒一轉,笑道:「現在想,沒孩子也是件好事兒,孩子生活在這個時候,根本是受罪。」
蘇青瑤心不在焉,順口隨著他的話說:「對的,萬一你出了什麼事,她一個女人帶著小孩……」話未說完,她忽得緩過神,意識到自己失言,連連同魏寧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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