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咳了一聲,半埋怨半玩笑地說:「您才看見啊,早白了大片了。」
「辛苦我兒了……」老婦人慈愛地撫了撫兒子的頭,好像眼前這幾近不惑之年的漢子不過是個三、五歲的頑童,「一會兒咱去買點兒芝麻,娘回家給你熬芝麻糊吃……」說完摟了兒子的脖子,瞬間又似變成了一個依戀父親的女兒,把臉緊緊地貼在他背上。
芸香站在二人的身後,看不到那漢子的神情,卻分明看到這剛剛還平靜地述說家中慘變的黝黑漢子,在聽了他娘這話後,身子明顯地滯了滯。
「行嘞……娘趴好,咱走了。」
不知是不是怕被外人看到自己此刻的動容,那漢子甚至沒與芸香二人回頭道別,便一手托著老娘,一手擎著傘,走了。
第二十二章 愧疚
目送著那對母子出了火神廟,芸香回頭看向容少卿,他有些出神,像是觸動了怎樣的思緒,意識到她在看他,有些窘迫地收回了目光,佯作無事地轉身進了廟堂收拾筆墨。
芸香也跟過去,「爺這手是什麼時候的事?」
容少卿拿起未用到的信紙,輕描淡寫地回說:「沒什麼事兒。」
「是因為這個,頭先才回了帳房那差事吧?」芸香再問。
容少卿垂眸整理著信紙,一張疊著一張,動作好像剛剛那個老婦人一般,認真仔細又慢條斯理。芸香伸手拿了他手裡的幾張紙,他便又去拿硯台和毛筆。她索性按住硯台,問他:「是最近才有的,還是一直這樣?老太太、太太知道嗎……」
其實還想問是怎麼得的,是在大獄裡受了刑,還是了遭什麼折磨變故,卻不知怎麼問,也不忍心問。
容少卿放下手裡的東西,坐下,垂眸看著攤在腿上的雙手,曲了曲十指,似握非握,「也沒多久……之前……只是會酸脹,會疼,陰天下雨的時候嚴重些……現在這樣也是前些日子才開始……起初是幫你紉針時有些手抖,也沒在意,後來才發現提筆寫字也這樣……沒準兒以後連筷子也拿不了了,到時真的得成廢物了……」
「爺何苦說這些,聽爺這話,準是沒找大夫看過了。爺還年輕,這也算不得什麼大毛病,找大夫開幾服藥,或是扎扎針灸,保管就好了。」
「好不好也沒什麼所謂……」容少卿苦笑一聲,自嘲,「我這些天倒真想到一個適合我做的營生,我該去衙門口坐著,看誰家有需要幫著頂罪坐牢的,進到裡面也用不到手腳,有吃有喝地閒待著,挺好……況且,活了這麼大,我也就這件事還做得不錯。」
芸香覺得自己該勸一勸,說些寬心的話,但又覺得說什麼話都蒼白無力。四五年的光陰,旁人再怎樣的心疼難受,也替不了他在裡面那一千又幾百個日日夜夜。她看著他頹然地靠在椅子上,整個人似是被抽了脊樑筋骨一般懈鬆,再想起從前那個青春年少,意氣風發的二爺,不由得一陣心酸。
她不知該說什麼,瞥見旁邊的布袋子,忙換了話題:「爺上次拿了柴回去,也是來給老夫人寫信吧,怎得沒見拿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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