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方衛榮重重地放下筷子:「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了!你好歹是老師。」
方老太太撇撇嘴,「又不是我編的。」她覷見方衛榮的神色,減小音量:「不說就不說,丫頭片子還寶貝得要死。」
時願當時正啃著西瓜,慢悠悠抬頭,傻乎乎地問:「爸爸,人中是哪裡呀?」
方老太太傾斜身子,食指在她鼻子下方輕輕一划,嘲諷道:「短得都快成小翹嘴了。」
小孩足夠天真,也相當敏感。很快,時願再也無法忽視奶奶眼裡的嫌棄,陷入了漫長的心理拉扯。從最初的討好裝乖到自我懷疑,再到逃避現實、找各種由頭不露臉。
無奈她始終無法徹底掙脫那個名叫「長幼尊卑」的枷鎖。久而久之,委屈和憋悶瀰漫成難以痊癒的心靈潰瘍。看似無關痛癢,卻會在不經意間復發,疼得她瞬間產生應激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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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時願濃妝艷抹後出了門。
她穿著淡綠色印花綢質襯衣,花里胡哨卻不顯俗氣。襯衣松垮,透出當下流行的慵懶感,長度正好遮住牛仔短褲的邊沿。
她特意解開最上面三粒扣子,舉手投足間,溝壑若隱若現。她卡點到爸媽家樓下,跟地下黨街頭般招呼方衛榮上車,不忘揶揄:「我媽又不傻,你不在家吃飯還能去哪?」
「那我也得做足姿態,讓她知道我非常在乎她的感受。」方衛榮說得頭頭是道:「我要是大大方方跟她說出門了,去老太太家吃飯,她不得氣得跳腳?」
時願搖頭晃腦,豎起大拇指:「厲害,老江湖。」
方衛榮抽出幾張紙巾擦汗,斜睨她,不出意外地問:「怎麼穿成這樣?」
時願扯扯衣領:「襯衣好伐?高規格了啊。」
「褲子呢?」
時願撩起下衣擺,「穿著的啊。」
「鎖骨上是什麼?你還紋身了?扣子麼系系好。」
「我貼的,系好了我貼給誰看?」
「你打定主意要氣死你奶奶,是吧?」
時願憋著壞笑,矢口否認:「我沒這個歪心思啊,再說了,誰能氣到她老人家?」
方衛榮爭不過,兀自下了最後通牒:「扣子再系一粒。」
「……」
父女倆每逢此刻都要進行一場無聲角逐。
積攢數年的怨懟早就凝結成心底一股難以釋放的怒意,時願總不自覺卯足勁要戳戳老太太的神經,踩踩雷區。看不順眼是嗎?多看看就徹底氣糊塗了。
方衛榮豈會看不出她的小心思,暗自慣著,卻又不想聽到老太太背地裡叨叨:時願一個女孩子家家,天天袒胸露乳,太不正經。
這下好了,方衛榮揉揉太陽穴,長嘆出一口氣。還是冬天好,時願最怕冷,天天裹得跟粽子似的。
下了車,時願故意落後幾步。她屐著人字拖,走起路來動靜不小,像極了對奶奶的挑釁。
方衛榮走兩步,停下來扭過頭瞥她一眼,再指指她的腿:「褲子太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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