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的人再度動了起來,他們打開城門,抓住顧弦,隨手扯下布條來給她包紮,隨後像運一塊橫木似的把顧弦抬起來往外運。
顧弦掙扎著想要說什麼,但話還沒出口,人就已經被抬著走遠了。
李盡意也從高處下來,戀戀不捨地在濟善的傀儡身邊轉了一圈,然而對著一個陌生人的臉,他實在無法哼唧出姐姐這兩個字,於是在濟善的沉默中跟著人群出了城。
白影的臉轉過去對著人群離開的方向,他不說話了,不再喊叫也不哭泣。
「你動手吧。」白影平靜道:「不知道仙人死了之後要不要和我們這些低賤的凡人一樣下地獄?我可以等等你。」
濟善說:「這裡已經是地獄了。」
「是嗎?原來地獄就是這樣子,難怪活著覺得如同被火日夜灼燒,我還以為是我格外心胸狹隘呢。」
濟善注視著他。
如果沒有守門人的介入他不會擁有這麼濃墨重彩的人生,頂多也是爹娘開的客棧里死了人,於是官府找上門來,死人的家屬也找上門來。他和妹妹在大人身後探頭探腦地看,客棧熱鬧一番以後繼續開門做生意,只是有一間客房租出去得降點價,因為曾經死過人。
最多因為無意中惹到了大人物,客棧開不下去了,於是爹娘把客棧盤出去換點錢,帶著他們兄妹去做其他的營生。
或者遇上亂兵,或者遇上饑荒,在顛沛流離中失去家人,也或許運氣恰好地沒有被任何意外傷害,每天窘迫而勉強地填飽日子,甚至於抓住亂世的機會,反而搖身一變,成了很有點身份的人。
濟善覺得很可能是後者,白影是那種很會抓住機會的人。
而與他對峙數日的顧弦假若正常的長大,大概會是那種與長輩大吵一架,帶著長槍離家出走的人。卯著一鼓勁想要給別人證明什麼,從最南跑到最北,頂風沙冒大雨,不屑於規矩和名利,會吸引來很多人追隨她。
只是再有本事的人在龐大的黑影籠罩下,抓住的也只是將他們引向死亡的誘餌。
濟善也蹲了下來,她在遍地的狼藉中找到了一朵花,被踩的花瓣全部碎裂了,只剩下莖和芯。
她想起那些給自己送花的人。
濟善把那碎掉的花放在白霜開裂的傷口上。就算屍體再度爬起來,也只是一個腐爛著行走的屍體。
濟善回憶當年白霜的模樣,記憶里只有一個模糊的哭臉的小女孩。
這世上有很多女孩,有些像喜妹,有些像朗星珠,有些像顧弦,或者燦爛或者嬌縱或者固執,也很多像白霜,怯弱的,靜悄悄的,不被人記住的。
她被人所重視的時候,就是她被利用的時候。
她甚至連憤怒都表達不了。
「你也可以換一個願望。」濟善說。
「死而復生?」白影道:「你真的可以?我不相信,我不信。你辦不到。」
濟善說了幾句話,白影先是面無表情,隨後嘴唇動了動,露出一個似哭的笑臉來。
白影抱緊了自己的妹妹,很久之後,在死寂空蕩的城池中,他輕聲說:「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顧弦被抬著走,仰面躺著昏昏欲睡起來,她懷疑自己要死了,硬掐著自己拼命想要清醒過來,但掐著掐著就習以為常,閉眼又要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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