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他聽到自己慌張不已的心跳。
「阿……」阿雲。
往日再自然不過就能喚出口的名諱,此時卻似沙礫般膈在喉嚨口,疼的他心都在抽搐。
季雲芙彎腰,將人從地上扶起來。
她抓著他的袖子,本欲抽離,他卻不肯再鬆手,固執地握緊她的手。
「你來了。」他的聲音很輕,久不曾言語,令他此時張口的聲音有些粗啞難聽。
季雲芙看著扣在她手腕上的大掌,不動聲色蹙了下眉頭,復又鬆開。
她沒說話,只是將他帶到桌前坐下。
半晌,見他仍未有絲毫鬆開自己的意思,出聲提醒,「你不鬆手,我如何給你倒水?」
「不,不,不用你來。」裴燃頓了一瞬,連忙鬆開她,慌忙去拿桌上的杯盞,結果手抖得厲害,幾次都沒拿穩。
季雲芙從他手中接過茶壺,倒好水後將茶杯遞給他,「喝吧。」
裴燃看她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小心謹慎,在從她手中接過茶杯時,甚至露出一絲受寵若驚。
季雲芙移開目光,沒有多看。
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裴燃連味道都沒有嘗出,嘴裡唯有苦澀。
他捏著杯壁,許久,才鼓起勇氣問:「你今日怎麼來了。」
七夕那日發生之事似乎成了他的逆鱗,就連他自己都不敢、也不願再觸碰。
他避左右而言其他,很難說,開口之時他的心中是否仍殘存幻想。
季雲芙目光飄向門外,院內秋葉枯黃,墜了滿地,卻無人打掃。
「今日在回春堂外碰到了你母親,她說你如今不太好。」
季雲芙一番話說得實在委婉,同時也給足了余氏和裴燃顏面。但裴燃是何等聰慧之人,幾乎是一瞬間便明白——來這裡並非她本意,而是他母親又同她說了什麼。
裴燃屏住呼吸,鼓起勇氣,問出那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我們是不是再無可能了。」
季雲芙愣了一瞬,目光看向他。
驕傲如裴燃,透徹如裴燃,她以為在他消失的這段時日,兩人已默契地達成一種共識,那就是前緣已盡。所以,她從未想過他會被困於這個問題的答案。
季雲芙沒說話,沉默地又替他倒了一杯水。
裴燃看著手中涼透的茶水,心也涼得發顫。
良久,他聽聞對面人緩緩起身,似是整理了一下裙擺,柔聲細氣同他說:「裴燃,打起精神來,還有許多事等著你去做。」
他追求在仕途上發光發熱大展宏圖,期待能成為庇佑家人的家主,他活得肆意瀟灑,生活不僅有風花雪月還有縱馬高歌,他的生活有太多太多,故而,季雲芙就像是他坦途中的一片美麗風景。是閒時的逗弄風月,是醉後的怦然心動,是他午夜夢回中幻想寧靜後宅下的賢妻良母,但也僅僅如此,她只是他璀璨煙火中的一簇火苗。
她熄滅了,還會有別的煙火點亮他那片浩瀚星空。
裴燃的耳邊忽然靜了,只有她起身離開的堅定步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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