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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怎麼抗議,暴君都不予理睬,只顧著恣意大笑,用蠻力生背硬抱地將他擄上了馬背。

暴君箍著他共騎一騎,彎腰附在他耳邊輕笑:「我以前在北境的時候,每逢生辰就騎上馬到野外大跑特跑,地平線在眼前,海東青在頭上飛,我在風雪中覺得自己也長出了雙翼。謝漆,長洛很小,但我不管,我就要帶你跑到天涯海角去。」

話落,他揚起韁繩,摟緊謝漆策馬上大道,繞開萬家欲眠未眠燈,在長洛的八條主街上跑馬。

他帶著他跑了將近一個時辰的馬,這是在發瘋。

他偏偏在大雪裡把發瘋營造成快意盛事。

「雪山腳下的冰川,狼群嚎叫的明月,劃破天際的流星……謝漆,我把我整個世界送給你,好嗎?反正我的人間是你幫我找回來的,送到你手上,特別適合。」

雪花拍打了滿身,謝漆不覺冷,只是眼睛被雪花撲簌掩住,看不太清茫茫夜色。

他擦過眼想詢問,身後人卻忽然在疾風裡勒緊韁繩,烈馬長嘶一聲,他掰過他的臉,準確無誤地吻他。

一吻如天荒。

*

隆冬十二月,子時四刻到,伴隨著久違的熟悉共振,雙重日在八方鐘聲里降臨。

暴君緩緩睜開眼,眼前所見不是風雪中的巍峨城門,而是難忘到令人作嘔的天澤宮——他待過四年的天澤宮。

燈燭明亮,他一人獨坐,他先摸索脖頸,摸索不到便摸索手腕,在左手腕上找到纏成兩串的念珠吊墜。

那顆原本血紅的天命念珠,呈現出使用過的透明。

暴君心裡咕咕囔囔地想,他到底還是回來了,到底還是想方設法地告知了另一個自己黑石吊墜的特殊。

「到底還是回來等死了。算了……反正我也到那邊去過活了五個月,見到了一堆本來見不到的人,做到了很多本來做不到的事。這裡本就是我的容身之地,回來就回來了,怎麼地?」他捋下袖子自言自語,抬眼望向周遭,邊看邊數落,「這天澤宮怎麼還是塞得這麼滿滿當當,明明在另一個世界空曠得能跳舞,那傢伙待在這裡時都整了些什麼鬼?一股狗屎藥味。」

他一邊嘀咕一邊活動身體站起來,忽然發現身體筋骨強健,眼前沒有幻覺,更沒有百蟻噬心的吸食雲霄煙衝動。

暴君震驚了,手足無措地胡亂摸索自己這具原本堪稱瘡痍百孔的身體,他慌亂地感受了一盞茶的時間,難以置信地確定——另一個高驪不僅咬牙替他戒掉了身癮,還順帶著把身體的一堆內傷治療好了。

暴君發出虛弱的誇讚聲:「媽的,這麼狠。」

他鼓起臂肌敲敲拍拍,心想不過是調換了五個月的時間,那個高驪怎麼有毅力做到的,難怪這天澤宮裡一股苦了吧唧的藥味,必然是那傢伙日日夜夜泡在藥湯里,才能把爛到透的身體治回來。

可是,就算把身體救回來了又怎麼樣呢?此世的晉國世家林立,朝堂黨爭烏煙瘴氣,雲國虎視眈眈,狄族不甘人後,這個世界的晉國大概很快就要被滅了。國破家不在,亡國之君,要殉國的。

暴君這麼沉重地想著,很快又想到了更心碎的。

這個世界的謝漆……大約已經……

他越發頹然了。

淚水頃刻蓄滿了眼眶,他難受得站不住,正就地坐下,忽然聽到宮門打開的細微聲音,有人於深夜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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