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漆戴上從雲軍那扒來的面罩提刀向前,躍下屋頂進入西區。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預估在三刻鐘到五刻鐘之間,雍城外的遠程破軍炮就能就位,晉軍要麼折回地下的密道避險,要麼突破西門離開雍城……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巨響,城樓上的雲將竟然利用破軍炮炸塌城樓,殘垣斷壁山洪一樣倒塌下來,轟然把城門徹底堵死了。
完全不留活路。
謝漆在餘響里落地,低頭看綁在肩上的水銀沙漏,三刻鐘的倒計時緩緩地開始流逝。
影奴們和晉軍要想返回密道不難,難的是吸引了絕大部分火力的高驪,西門被堵,他只能殺盡阻攔他的雲軍,才能回到安全的地下密道。雲軍要他死無全屍,晉軍就要保他全須全尾。
西區的南北兩邊各四條輔街,一街五百軍,全都嚴陣以待,準備出街圍剿高驪,煙花一亮,易容在軍中的影奴開始從內部殺亂步驟。
埋伏在密道內的晉軍從四面八方出現,借著夜色後後方突襲雲軍。兩方的人命就像方才轉瞬即逝的煙花,一朵朵盛開,歸於虛無境。
戰場就是如此機械而高效的絞肉機。遺體在咫尺之間,年幼的孤兒、年輕的遺孀、年邁的孤老在千里之外,很多生者枕在夢鄉里,很多死者躺在黃泉上。歷史贏了,人道一敗塗地。然而歷史又由人所鑄造。
沙漏流逝超過一半時,謝漆殺到了西門前,終於見到了他此前的噩夢,高驪在屍山血海中,麻木冷酷地執行夢魘。
謝漆擦過濺進眼裡的血漬,提刀進入夢魘。
硝煙與塵土遮蔽了月光,玄漆刀割過慘白的輕風到達風暴眼,刀尖和槍尖短暫地貼過,濃稠的血珠猩熱地相依偎。
沙漏的流逝有盡頭。
雍城經過急速的血洗,滿城剛成閻羅殿,就在隕石雨一般的炮聲中解體。地面上無論死生,都在炮轟下化成支離破碎的殘骸。
謝漆和高驪趕在沙漏破碎前殺盡了西門前的雲軍,幾乎是踩著點躲進了最近的密道,槍與刀都發顫,兩個人脫力地在狹窄黑暗的空間裡背靠背。
他們也想抱住對方,可一身浴血,不知能有幾處肌理是乾淨的,不約而同地不想弄髒對方,便背靠著背,猶如兩頭流浪的野獸。
雲軍的遠程轟炸開始了,震耳欲聾地不知持續了多久,傾瀉的破軍炮像是實質性的怒火,恨不得把一切都炸成流沙。
他們在黑暗的密道里沉默地聽。很難形容走到這一步的心情,殘酷的地動像人的抽搐,兩個人在劇烈的戰亂中卻莫名保持著荒蕪的平靜。
漫長的轟炸聲終於停下,謝漆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他不知道是否有第二波餘震,只是終於等到這寂靜,便抓緊機會和高驪說話。
他往後一靠輕撞高驪,聲音嘶啞:「八個月了啊陛下……現在精疲力盡嗎?身上又添加了幾道傷口?」
「都是小傷,謝漆漆呢?」
「我也是小傷,等出去了,還能抽刀再揮一晚上,揮到天亮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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