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彎的綠景永遠是幽深的,車窗外的大樹參天,不遠處逐漸能看清莊園的主建築。
如今它坦蕩立在一片夕陽的餘暉下, 早已不見雨霧之中的詭異, 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昭然若揭, 這一序章也落幕。星夜來臨,莊園的故事將開啟第二篇章。
她淡然自若,沒有絲毫起伏的神色。陳溫綸從車內後視鏡瞧了好幾眼,就連他也能明顯感覺到或許自己老闆將要有大麻煩了。
車內氛圍算不上什麼好, 他也不敢說話,只時不時看幾眼程景知的表情, 好回去交差。
車子駛入莊園, 大門開啟,陳溫綸輕車熟路將車子開入車庫,遙見金管家等人就等在不遠處的門口, 就連他也下意識捏了把汗。
金管家沒從車上等來老闆,卻等來了綠野工作室的程總, 他當下便感覺到不妙,可並沒有接到任何通知。表情凝固一秒後, 他很快明白了什麼,十分自如地迎上去:「程小姐回來了。」
程景知瞥他一眼,發現他對自己的稱呼變了,以往工作時過來,他都是叫自己一聲程總,現在卻叫她程小姐。而「回來」這樣的字眼,可見她的存在其實在莊園裡並不是秘密,至少在金管家這裡不是秘密。
來之前,她本做好了準備楚熠或許會帶她去另外的住所,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坦然,帶她來了這裡。
程景知忽然有種被戲弄的感覺,這種戲弄令她感到十分惱火,以至於慣常有禮的她直接忽略了金管家,大步往裡走去。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進來,上次進來還只是在會客室那小小的一隅。
等進門後她才發現這裡和會客室不一樣,整個屋內的風格全是照著她的喜好而定。巴洛克式的裝修風格,比起原本的過分浮誇卻又多了許多沉穩和內斂。
若是程景知心情不錯,她一定會慢慢走,參觀完整座房子。
可此刻她已經逐漸失去了原本的審美能力,只覺得這一切十分礙眼。
陳溫綸和金管家一個眼神交替後,對程景知說道:「程小姐,我還要回公司,接下來您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找金管家。」
程景知牽連陳溫綸和金管家也一同討厭,不做任何回應,聽見陳溫綸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才對金管家道:「他的房間在哪?帶我過去。」
就連楚熠的名字也不願意說,語氣也帶著頤指氣使。
金管家帶著她去了五樓,將推開門的權利交給程景知,只告訴她這就是先生的房間,若是她餓了也可以隨時告訴他,想吃什麼都能做。
程景知卻是聽不下去,自行推開門,看著偌大的房間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關上門遊走在房間裡,從衣帽間到洗浴間,再到床邊和窗邊,整個房間裡都充斥著她的氣息,衣帽間裡的衣服是她平時常穿的幾個品牌,就連首飾也都已經買好,放置在展示櫃裡,旁邊便是楚熠的一眾名表,化妝桌上是她愛用的護膚品,只是全部都未拆封,就連洗浴室里的洗漱用品也皆是她平時所用的品牌,窗邊的鈴蘭花擺滿了花架,是透亮而顆顆飽滿的花朵,如今正是它的花期……
程景知走累了,坐在床上,有些悵然若失。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有人拿一把鋒利的冰刀在你的皮膚上划過一道很深的口子,接著又為你傷口擦淨血跡,再為你上藥,帶你離開嚴寒之地,讓你永遠都沐浴在陽光之下,春風暖意,鮮花盛開,你還要再難過嗎?你還應該難過嗎?
可低頭一看,傷口是乾淨了,不再流血了,只是還沒有癒合,就那樣大喇喇地敞開著。
程景知沒哭,她只是覺得很累,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
夢裡的她躺在一片鈴蘭花海之中,月色如織鋪在她身上,溫風擦過她的手臂,花香馨甜,可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傷口有些疼?
她睡得並不沉,在楚熠為她脫鞋的那一刻就睜開了眼。
男人蹲在地上,虔誠的模樣,好似不太敢和她說話,喉結緊張地上下滑動了兩下。
俯視和仰視的這段時間是無比沉默的,直到她落下一滴眼淚,兩滴,三滴,最後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在絲質的被套上。
楚熠慌了神,他做好了會被程景知怒罵的準備,卻沒想到她落下了最珍貴的眼淚,嘀嗒嘀嗒浸潤他的心臟,最後泛濫成洪水快要淹沒他,逐漸透不過氣來。
「知知……」楚熠站起來,將她擁入懷裡,感受她的眼淚將自己的襯衣打濕,濡濕成一片。
偏偏她哭的時候不愛出聲,只是默默流淌眼淚,將人的一顆心臟掐住,好想代替她難過。
程景知說不出話來,就連打罵他的力氣也沒有。尋找了四年的人自己主動出現了,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在慢慢布置他們的家,卻從沒有想過要來見她哪怕一面。
等她打開這個潘多拉的寶盒才發現,他好像很愛她,可她卻不敢再觸碰了。她已經不再是當年懵懂的少女,不會再因為他記住過自己的喜惡就甜滋滋。
她發現沒法再走下去,除非她必須也給他相同的部位刺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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