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吃甜、吃糖糕、性子閒散、怕冷卻不甚記得冬日多穿衣……
一條條,一件件。
月色照著他的身影,李肆書若有所思看著柳朝朝一溜煙跑走的背影,指尖摩挲著方子,恍惚想。
為何,白御卿,這般多人愛?
醉仙明月樓的老闆也是,自他成了白御卿的侍衛,便挑剔打量了一番,「瞧著不錯,比墨玉身板結實多了,公子的習慣知不知道?不知道妾身便再與你說一遍……」
走之前,寧國公也召了他一次,讓他好生照顧著公子。
他自然知道他好,寬和待人、俸祿豐厚、俊美清冷……就連李肆書也喜歡他。
可李肆書有些嫉妒他,一些而已。
曜不喜混血,混血自然地位低賤,更有蠻族與曜的多年戰爭,讓李肆書這雙松綠眸子,近乎人人喊打。
他幼時在邊境,饑荒之下被她娘——一個中原女子,嘁嘁摸著臉,女人哭得近乎撕心裂肺,可她也面黃肌瘦到了極致,一聲聲說著對不起,淚水滴滴答答打在他臉上,隨後將他遺棄了。
李肆書不怎得恨他娘,他也依舊記得娘的名字,李倦春。
因為他娘懷上了蠻子的孩子,邊境為蠻族所擾,村民們自然對他們娘倆百般厭惡、欺凌、嫌棄。
偏偏李倦春也是個苦命的女人,無依無靠,受人欺凌,又將他養到了那般大。
他娘做得夠好了。
所以他看著他娘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垂下眸子,沒有追上去,只是捏著指尖娘親衣袖的溫度,像是確認,她走了有幾時。
杏雨倦春,厭倦了春時便消失,春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她曾抱著李肆書,在杏花掉落之時、在李肆書堪堪有意識之時,抱著他說著這句話。
他在邊境喧囂的戰場上,餓了吃著屍體,渴了喝雨水,堪堪保住一條命。
大抵是身影過於鬼鬼祟祟,那時寧國公正值壯年,隨著武安侯領兵沙場,猛然架箭,雙眸一眯便射中了他的衣袖,將他掛到了樹幹上。
寧國公大步向他走去,見他一雙松綠色眸子,墨眉擰著,神情晦暗不清,一旁的武安侯瞧見了,蹙著眉,「小蠻子,殺了吧。」
他臉上泥濘血污,抬眸,松綠色的雙眸亮得嚇人。
「罷了。」寧國公止住武安侯的動作,「留他一命吧,眼神倔,是個習武的好苗子,和你家煜行小子一樣。」
聽了他的話,武安侯停了拔劍的動作,大抵是那句——和煜行小子一樣。
煜行。
這位口口聲聲要殺了他的大人的兒子嗎?
寧國公拍了拍他的頭,聽聞他沒有父母,便開口,「往後跟著我干,小蠻子。」
李肆書能感覺到剛剛那位武安侯似是真要殺了自己,又因為一句煜行小子斂下殺意。
他被寧國公拍著頭,久違的溫度讓他眼眶有些發紅,口齒里因為血肉的血腥味近乎讓他嘔出來,胃部翻湧。
他想,世上如此不公。
……他分明也想有人疼惜。
隨後的李肆書隨著寧國公習武,他天賦異稟,很快在戰場殺出來一條血路。
那雙松綠色的眸子昭示著他的身份——一個蠻子。
一些被他殺了的蠻子死之前,還盯著他那雙被血染了的雙眸,近乎目呲欲裂,嘴裡也會吐出幾句蠻族的髒話。
似是恨他,恨他分明與他們一樣,卻站在了另一處,拔劍相向。
軍中雖因為他的血統對他牴觸頗多,李肆書前幾年性子孤僻,一直受排擠。
要不是床上被潑了水,要不是劍被刻意搓了。
寧國公知曉了,掃過他,「和十七一個孤僻性子,多笑笑,他們自然待你好。」
隨後李肆書摩挲出來了個豪放性子,笑著露出牙尖,喝幾頓酒便能打成一片,稱兄道弟。
多來,也便沒了風言風語與對他的歧視鄙夷。
但他依舊記得兩個名字。
煜行,十七。
一身的戰功讓他被寧國公舉薦成了新建立的玄麟衛指揮使,京中的貴族子弟不比邊境的粗人、武人喝幾頓酒便能好。
李肆書一雙綠眸子,一張混血臉,哪裡都討不得好,又到了一開始人人厭棄鄙夷的狀態。
但他不怎得在意,恪盡職守,做著忠心的鷹犬。
只是偶爾瞧著杏花會想,他娘如今活得可算安好?
倦春倦春,他有時也想喝著酒,在春日裡睡去,總歸是世事繁雜,他端著一張爽朗又豪氣的皮,裝不下去,受盡了厭倦,不如隨著杏花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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