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玄枵笑眯眯道,「我就憑記憶自己釀了。」
「味道雖次,卻相當醉人。」他自賣自誇,「我加了一小截扶桑神木進去,常人一口便會醉死,按理說應該也有別的功效。可惜這具身體修為太高,沒什麼效果。」
……好爛的技術。
沙啞的少年音響起。
雖然不是什麼好話,但玄枵愣是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寧祐不常說話,大多數時候都是情緒太激動漏了那麼幾句心聲,更不必說主動理他了。
小狗懶洋洋瞥他一眼:你在人間喝過酒?什麼時候?
玄枵眨眨眼:「一百多年前吧?記不清了,好像在一個叫什麼南的小地方。」
「那個時候濯爾清受了傷,又剛生出心魔,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就偶爾趁他沉睡溜出來。」
小狗用鼻子推推空了的酒杯,示意玄枵給自己加一點,一邊問:然後呢?怎麼就忽然到這了?
「你今日倒對這些感興趣了。」
玄枵覺得有點古怪,但他不討厭這種一邊喝酒一邊談天的感覺,甚至算得上喜歡……為此回憶一些並不愉快的事情,也不算太抗拒。
「你知道這天下是如何的嗎?」玄枵看向山門外遙遠的燈海,看得再遠些,便是重重山巒座座仙門,「修者為上,凡人為下;權勢為尊,眾生為賤。弱肉強食,自古以來的法則罷了。」
寧祐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玄枵想說什麼。
其實這是自古如此的道理,但他無法認同,因為他是下、是賤、是強者之食。
「濯爾清若是老老實實,做他的仙首,大抵也不會生出心魔。」
「他永遠是天生仙骨,萬年難遇的天才,一路坦途直登天梯,但他非要去看看,一看不就出了事麼?」
「他最早從崑崙山腳出發,那些百姓尚且安居樂業,雖然不夠富足,卻也衣食無憂。」
「漸漸地,遠離了崑崙,一切好像都變得不一樣了,好些的地方,也就是自賣為奴,壞些的……」
寧祐已經猜到了,他出身如此,怎麼會不知。但濯爾清顯然是不知的。
「有個地方大旱,初到的時候,城鎮裡雖然冷清,但百姓看著還算康健,地方的氏族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有個仙人來此,請濯爾清赴宴。」
「他去了。」玄枵給小狗又倒了點酒,冷諷道,「他竟天真愚鈍至此。」
「這貧瘠的土地,哪有牛羊來招待貴客?他先是嘗了一口,嘗出不同尋常的味道,便問——」
玄枵刻意捏起嗓子學濯爾清:「請問,這是何物的肉,怎麼味道如此少見。」
「哈哈哈哈……當時宴廳里先是一靜,然後所有人都大笑起來,只有主人家有些尷尬,和身邊的濯爾清小聲解釋……」
「他說啊,他說,仙君不必在意這是何物,狗肉羊肉,豬肉人肉,有何差別?」
「噗,你都不知道濯爾清當時的臉色,真該用留影珠記錄下來。」
寧祐沉默。
很難想像,那時候,這位古板又溫和的仙首是個什麼心情。若在場的是他……若是他,好像也不能如何。
「濯爾清簡直是震怒,可那位主人家卻非常不理解,問他:仙君、仙君!請息怒啊!這人肉,是人家自願賣出的,他賣我買,實在是無可挑剔啊。」
玄枵又開始大笑,「濯爾清遵循古道,一輩子都在順應天理,也就是所謂的——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萬事萬物,自有其規律,莫說仙首,就算是真的天道來了,也不得插手——他竟真的沒有動手!」
「死板!懦弱!若是我,我就把在場的全都殺了,誰敢再犯,犯一個我就殺一個。」
寧祐已經沉默許久,到這裡卻忍不住開口,他說:濯爾清若是不想殺他們,若是死板、若是懦弱,又如何會有你呢。
玄枵先是一愣,然後冷笑哼了一聲,沒有作答。
「不過,他倒是找到了當地的仙族,將這件事如數問罪。」
「他問了三個問題。」
第11章 「牙長得很健康啊,小狗。」
寧祐把最後一點酒喝完,用爪子婉拒了玄枵加酒的動作,示意他繼續說:什麼問題?
「他問: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君等以天地靈氣為食,為何不反哺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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