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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疏吃了许多的灯茜草,才找到庄晏宁,可灯茜草只能麻痹疼痛,不能治伤,她本如强弩之末,替庄晏宁处理好颈间刀伤,便似卸下心事般,一身轻松地昏倒过去。

庄晏宁醒来见到她压在自己身上,觉得自己像做梦一般,竟然没死?她困惑不已,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下也不过多纠结,骂骂咧咧地扶起李怀疏,边走边想法子。

但时日愈久,她便渐渐发现不大对劲了。

她开始记不住事,分不清白天黑夜,言语也变得含糊起来。

沈令仪带人走远,绥朝军旗也消失在视线中,树影婆娑的丛林深处,庄晏宁小心翼翼地冒出头来,口中喃喃道:“危,危险……”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只是脑海中一些破碎的片段表露着她与那些人似乎是敌对,她应该躲在暗处,不能现身。

“我,我是谁……该去哪里……”庄晏宁仰躺在被马蹄踏过的草地上,满面困惑。

许久许久,她伸手入怀,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但是隔着帕子摸到竹簪的一瞬,心如刀绞,痛到呼吸艰难,她边流下眼泪,边呢喃着:“殿下……”

李怀疏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熹微透过纱帐,她在这片柔光中慢慢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躺在踏实的床榻上,身上盖着温暖的衾被,屋内燃着安神的熏香,花鸟虫鸣虽有些嘈杂,但在历经逃亡后,听来却觉十分静谧。

“怀疏。”

这是沈令仪的声音,她总算想起所有,也意识到眼下不是做梦,一掀被子便坐起身来。这个动作将右肩狠狠扯痛,她“唔嗯”一声,用另一只胳膊拥住了眼前人,禁不住呜咽起来。

这样的时光十分难得,沈令仪不说什么,由着她抱。

“你遇到我时,我身边没有旁人么?”

“唔,不曾见到。”

“颜大人让我保管的那本册子……”

“给你脱衣服时死都不肯放手,我晓得重要,亲自替你收着。”

颜知亭的名字唤醒了那夜惨痛的记忆,原来俯瞰众生与身居底层如此不同,直面生死的滋味怎会好受?李怀疏心中涌出无限的内疚,甚至起了个分外荒谬的念头,她想自己应当与众人一道死在乌儿兔河。

“沈令仪,这一路走来真的太累了,太累了……”

“你恨我罢,尽管恨我罢。”

李怀疏含泪一笑,并不作答,只是张口便照着她肩头狠狠咬了下去。沈令仪轻哼一声,闭着眼,深深感受这份疼痛,让她向自己讨要这笔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

因为服用了过量的灯茜草,李怀疏频频受幻觉所困,夜里辗转难眠,浑身好像有上万只蚂蚁在爬,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对灯茜草的渴求。

她心知自己是对这东西上了瘾,回到长安后根本没法复职,只得在京城的西南隅租了间小院,边休养身体边戒除心瘾。

这日,听见有人叩门,她披衣去开,却见一个端庄得体的妇人站在门外。

李怀疏眼眶酸涩得很,怔忡片刻,才续上声音,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

她磕巴得几乎要咬了舌头:“这位大娘……”

康瑶琴目光自她消瘦的颧骨逡巡下去,目睹了她的形销骨立,声音不由得放轻几分:“还要跟我装到几时?我不是什么大娘,我是你娘。”

她伸手想触碰她的面颊,却被李怀疏躲去,也知道相互间心结甚深,不是一时半会儿解得开的,便不着急,先说道:“你从小是个什么秉性我最是清楚,这段时日特殊,你不想自己尊严尽失的模样被外人瞧去,独自住在这里。”

“战事未平,陛下不是总得空过来,便告知于我。我晓得后就来寻你,咳,我这几年也学了些手艺,勉强可以做些入得了口的饭菜,能照顾你。当然,你如果实在不适应我在这里,我这便走。”

康瑶琴虽如此说,却动也不动。

李怀疏有些无奈,想了又想,越过康瑶琴,将房门合上,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回屋去。

康瑶琴见此,晓得算是有了转机,绷紧的双肩一松,松了口气。

数月后,洛州城。

余婉认为自己罪孽深重不可赎,悄无声息地自缢而死,沈知蕴命人将其厚葬,身边失去个亲近的仆从,也再未找过。

前院一阵嘈杂,司妩听见仆从说来了个叫花子,怎么也赶不走,便出门去瞧究竟怎么回事。

那叫花子衣衫破破烂烂,头发像是几个月没洗过,一绺一绺地结在头上,身上散发着令人避之不及的恶臭。见到司妩,她污秽不堪的脸上陡然有了几分神采,好像两人从前认识似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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