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冷硬的床塌上,抱著膝蓋縮成一團,看著自家寒酸破敗的草廬,淚水一滴一滴滾落。
從被關到被放出來,陸聿都沒來看她一眼,她不是他的妹妹了,他不要她了,他不會救她的。
兄長崔琰聽到呼喊聲,推門進來,給她擦擦頭上的冷汗,餵她喝水,讓她別怕。
崔琰過往不曾見過明錦,卻也聽聞過陸氏貴女的風華,卻怎麼也想不到這遙不可及的仙境瓊芝,原是自己的親妹妹。
那時他們還生分,崔琰也不知道怎麼關心她,只是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守護這個嬌弱可憐的妹妹。
明錦抱著他,在他懷裡大哭了一場。
不久後,朝廷對他們一家的決策下來了,崔晟被貶為朔州司馬,他們一家都要即刻離京。
離京那一日,大雨滂沱,她恍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陸聿臉色蒼白,匆匆追來,求她留下來,他會保護她,他不在乎她不是他的親妹妹,他還會像以前一樣愛她,保護她。
她搖搖頭,躲在了崔琰身後,他不是她的哥哥,這才是她的哥哥。
她毅然跟著父兄走了,從被關在廷尉那一刻她就知道,什麼養育之恩,沒有血緣的羈絆,都是一盤散沙。
她寧願相信血脈相連的親生父兄,也不會再相信這些養育她長大,卻一心置她於死地的假親人了。
「我叫崔明錦,從今以後,跟你們陸家沒有半分關係,我再也不做你的妹妹了。」
陸聿面如死灰,崔明錦,她現在姓崔了。
他跌跌撞撞跟在她的車後,苦苦哀求妹妹別走,她還是毫不猶豫的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他們在那場大雨中分別,後來,又在另一場大雨中重逢。
來到朔州後,他們一家在懷朔鎮安家,日子過的很貧苦,她靠跟公主阿娘學的編花手藝,做花補貼家用。
在街上賣花時,總會被胡女們刁難,經常跟人打架,打的一身泥的回家,卻也被幾位貴婦人注意到,開始跟她買花。
那一日,她出門給懷朔鎮將夫人送花,卻被鎮將家的小郎君糾纏。
小郎君說她的底細他一清二楚,她得罪了太后,不會有漢人世家敢娶她了,看她這麼漂亮,不如嫁給他,他們胡人不拘小節,就算她曾經是皇帝的女人,他也照樣敢娶。
明錦不肯,小郎君就想強行逼她就範。
她拿花籃砸他的的頭,把他打的抱頭鼠竄後,從屋中逃了出來。
那一夜,向來乾燥少雨的懷朔鎮,下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
她冒雨奔逃著,撞上了一堵結實的胸膛,她抬起頭,和他的目光在風雨中交匯,閃電映亮了他微愕的棕眸。
男人戴著一個恐怖的羅剎鬼面,越過她走向了鎮將府中。
那一夜,懷朔鎮將遇刺身亡。
明錦看著滾了一地的人頭,嚇得腿都軟了,她看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大殺手,腦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脫口對他說了一句——
「你要買花嗎?」
殺手估計也對她無語了,向她走近,長劍上的鮮血,隨著雨水滑落。
她後退著,以為他要殺了她。
男人看著小女郎驚恐的模樣,停下了腳步,彎腰撿起了一朵她掉落在地的芙蓉花,伸手要還給她。
她不敢接。
他收回手,默默將花收回自己掌心,轉身消失在了風雨之中。
後來兜兜轉轉,不想這朵芙蓉花,最後竟還是簪到了她的髮髻上。
……
懷朔鎮將遇刺後,六鎮軍事力量重新洗牌,定北王賀洛跋兼領懷朔鎮將,賀雲珠也隨父來到了懷朔鎮。
賀雲珠找到她的時候,她正爬到樹上摘野果,準備帶回家給父兄吃。
賀雲珠在樹下歡呼雀躍的喊她。
「芝芝,芝芝,我是珠珠啊!」
明錦縮在樹枝後邊,用那寥寥無幾的樹葉擋著自己,根本不敢看賀雲珠,就像不敢再面對那被拋棄的過去。
賀雲珠看著樹上瘦瘦弱弱的小女郎,原本的歡欣也變成了心疼,她喊她下來,說要帶她去雲中城。
明錦不願意,廷尉的噩夢經歷,給她造成了近乎毀滅般的心理打擊,曾經張揚自信的千金貴女,竟也變得膽小怯懦,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那時的她,憎恨陸氏、恐懼陸氏,不敢相信任何跟陸氏有關的人。
賀雲珠沒有勉強,就在樹下守著她,講她們過去的事,講陸聿的事,說陸聿為了她獨闖廷尉,受了很重的傷。
明錦大為震愕,這才知道,離京那一日,陸聿是強撐著傷體來挽留她的。
她還當他是不管她、不救她了,原來哥哥從來沒有想過拋棄她、不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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