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覺得蘅娘子這般已經很美了,若是再像畫裡的侍女那樣兒,將髮髻梳得高高的,簪花戴釵,一定更美更美。
阿盼私心裡卻覺得這樣更好,那微微泛著潤澤的長髮,披散在肩頭,身上嫁衣也隨意套著,就似酒宴剛結束,寬衣解帶至一半的家常模樣,實則最是動人……咳咳,謝郎君應當與她所見略同吧?
找不到知音,又不能與她們說這等話,阿盼快要憋死了。
……
棗花夜市的攤位鋪面琳琅滿目,書生來的遲,只好揀人少些的地方排隊,一個賣蒸菜的老嫗,手腳較旁人慢些,蒸菜味道也不似旁的煎炸燉烤之流香味霸道,所以攤前稍顯冷清。
書生好容易擠到前面,看著一摞摞冒熱氣的蒸屜,邊擦汗問:“這都有些什麼?”
老嫗笑道:“蒸雉雞、豕骨,都有。”
書生便要了蒸雞。
這蒸菜都放在小籠里蒸,一籠就是一人份,老嫗當下取了竹筒給他裝好,書生接過,香味先撲鼻而來了,蒸菜便是這樣,縷縷都深入人心。
雞肉很嫩,放了豉油去蒸,底下還墊了什麼配菜,口感溜滑,嚼起來有韌勁,初初吃新奇,後來便覺爽口。書生站到花燈光下一看,原來是皂兒啊。
從前只吃過水晶皂兒涼水,卻不想與雉雞蒸食,竟有如此妙味。
書生忙回頭想再要一份蒸豕骨,卻又不能了,老嫗攤前又被人流包圍,只好帶著食不夠的遺憾隨大流往前走。
又吃了夾了玫瑰糖油餡兒的豆糕、炙得焦香,內里膠質仍飽滿的豕蹄、風味酸辣的茄酢、嫩比豆腐的羊血米線,米線上澆的是黏黏糊糊的芝麻醬,湯肥味厚,書生有些口渴了,恰好來到浮白館,坐下來要了壺酒,就著一路買的小吃,下酒。
就沒喝兩口,鑼樂聲“鋥”的一聲,滿街的人都精神了,東西也不吃了,都向浮白館圍了過來,也不進店,在樓下守著什麼。
書生茫茫然隨大流出去,手裡還不忘撈上吃了一半的炙豕蹄。
仰著脖子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來,不禁問周圍人:“這是在做什麼啊?”
那人眼睛也不斜地回他:“等新娘子出來唄!”
書生這才知道,原來新婦跟新郎官今天還會出來露面呢!
書生對那新娘的面貌沒什麼興趣,卻知道新郎官便是今科的探花郎,他進京當然是為了科考,便也想沾一沾這探花郎的風光運氣。
方才那人還在與他八卦,據說殿試過後,上門提親的媒人都快踏破謝宅門檻了,探花郎不堪其擾,躲去了江南,就這樣邂逅了虞娘子。
書生咦道:“這虞記與謝家不是一條街的鄰里鄰居麼,按說兩人該早就認識了吧?”
說話的人一噎。
比起兔子跟窩邊草,他們自然更熱衷於相信這聽起來滿是奇遇的風月事。
不過他沒顧得上反駁,因為妝扮好後的新婦被新郎官手上的同心綢牽引著,終於亮相了。
書生也不說話了,眼中是難掩的驚艷,手裡烤蹄兒被擠掉在了地上,竟毫無知覺。
燈火煌煌,眾人凝眸屏息看那燈下的一對新人,新郎官溫然玉立,清華貴重,說一句潘安再世也不為過,那新嫁娘皎若珠光,含笑嫣然,仿佛瑤台仙子,徒看外表,便再般配不過了。
謝夫人威武喊出了圍觀群眾的心聲:“木頭,牽什麼巾子?還不快牽新娘子!”
被親娘帶頭起鬨著,謝詔沒有辦法地一笑,依言來到了欄邊,執起虞蘅的手。
兩雙手交疊,一個修長,一個瑩潤,比茉莉捧花還更白如脂玉,十分地養眼。
虞蘅配合地低下頭,用團扇輕輕遮住下半張臉,一副嬌羞模樣。
謝夫人就愛看這個!
阿盼激動得攥住了阿柳的手!
眾人雖未見識過拋手捧花,卻知道繡球招親,大差不差的,底下有人起鬨起來:“這新嫁娘的福氣,也叫我們沾沾啊?”
“想好要往哪兒丟了麼?”謝詔俯在她耳邊喃問。
新娘子的東西,總是帶著美好的祝願,大家都想沾沾這份郎才女貌、姻緣美滿的福氣。
虞蘅看著閣樓下一雙雙飽含期許的眼睛,底下催促起鬨聲洶湧。
虞蘅眨眨眼,背過身去,用力一拋!
嗬……
砸中了個愣頭愣腦的窮書生。
那書生顯然措手不及,被紛紛揚揚落下的花瓣澆了滿頭,他小心撿起捧花,再度朝他們、周圍人誠惶誠恐拱手施禮。<="<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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