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聲悶雷,天邊的黑雲翻滾而來。
「鮑曼提前知道了消息」,是這個消息嗎?鮑曼一直敵視父親,所以聽說父親出了事故,就趁機找我的麻煩,藉此跟希|姆|萊爭權嗎?
事情會是這樣嗎?我腦袋一團亂麻,理不出個所以然。
談笑聲伴著皮靴聲響,五六個人從安全局裡走了出來。領頭的是舍倫堡,他向旁邊的卡爾森膀笑道:「不會的,讓戈培爾博士放心,這種事很容易查證。」
卡爾森看到了我,忙幾步趕過來和我握手,又和海因里希握手。
「我就說,絕對是一場誤會。」舍倫堡深琥珀色的眼睛看了我一會,他向海因里希打招呼,但後者點點頭,一臉戒備。
「有空我還可以向您請教問題嗎?關於我母親的。」卡爾森問。
我僵硬地點頭。
舍倫堡笑道:「先讓埃德斯坦小姐回去休息吧,起碼也把東西放回家。」他的目光在我提的勞動營布袋上轉了一圈。
我忍著內心的情緒,堆起笑容向他們揮手。天邊的烏雲也越來越低,越積越重,天色原本就發暗,這時除了最遠處烏雲背後的一絲暗藍,頭頂上已經像夜晚一樣了。
卡爾森坐車走了。
「有些事情是涉及保密的,」雷德低聲在我耳邊說,「中隊長先生不是不願意解釋。」
這答案並不意外。
我早該知道,普通的考察怎麼會總讓沃里斯參加?他並不了解任何古代文明或文字。所以父親參與的這些考察,表面是考古,背後都與神秘學有關。
這些東西,當然是有機密性的。
也就說,父親失蹤的原因是什麼,他們根本沒有義務告訴我。
第64章
「我們送您回家。」雷德說。
我搖著頭。
剛剛從勞動營出來,以為能一切回歸正常,卻又陷入了更大的無助當中。我不願意回家,一個執拗的想法讓我站在這裡不動,似乎多站一刻,就能多知道一點什麼。
真蠢。這是安全局,進出的蓋世太保也時不時地看我。
雨點砸下來,周圍都是被雨滴激起的塵土味。
「他……有留下什麼嗎?」
「在的黎波里。」
見我不明白,他又補充了一句,「利比亞的首都。」
一個沙漠國度。
「那就回家吧!」我說。
雷德去把車開過來,我在路邊只等了一分鐘,頭髮就被打濕了,雨水順著眼睛淌下臉頰。
真怪,明明已經決定不再愚蠢地站在這裡,為什麼還是感覺自己無能為力得,像……塵土?那被無數靴子踩過的,被雨點打出坑窪的塵土。
「我想回威廉草地街。」我坐進車裡說。
海因里希無聲地打了個手勢,雷德點點頭,給汽車點了火,又把收音機打開。海因里希的動作讓我想起那個灰帽子帶我去勞動營時,也在路上向司機這樣打手勢溝通。在安全局待過的人,似乎都會這樣無聲地溝通。
收音機里傳出主持人的聲音,「下面我們播放一首雷娜小姐的新曲《夏夜戀歌》。」接著是稍微低沉又嬌媚的歌聲。這是我知道的那個雷娜,沒想到她會唱歌。
汽車開動了。
一道閃電劈空而來,漆黑的天地頓時雪亮一片,就像一台巨大的照相機,給這個世界拍了一張照片。
在這閃亮的片刻,我從觀後鏡里看到舍倫堡安靜地站在路邊,表情和剛才的談笑風聲完全不同。他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目光也像閃電一般,划過我們的汽車。
紫藤花在風雨里落了一地,我使勁敲著門。沒有人應聲,魯絲似乎出去了。
我坐在門廊下的台階上。旁邊的地上是一把傘,剛才雷德他們離開時留下的。當時雷德還問我,是不是沒帶鑰匙,我逞強說「帶了」。實際上|我沒帶,因為父親把鑰匙帶走了,我把自己的鑰匙給了魯絲。
雨大起來了,我不想碰海因里希留下的傘。我再一次覺得自己幼稚得像個中學生。
可在父親面前,我怎麼會不是孩子?
不,我不是為了賭氣而不避雨的,是因為……他是在沙漠裡去世的,也許他的靈魂還遊蕩在那熾熱的沙丘中,會想念柏林的陰雨呢?
不知是眼淚還是雨水,從眼窩裡淌出。它是有溫度的。很快,它混在雨水裡了。漫天大雨,我的眼淚只是一滴水。和整個戰爭相比,這點悲傷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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