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一邊寒暄，盛遂的視線卻被另一邊吸引，不停地往隔著一段距離的方芙意那裡看過去。背過身朝向他們的小女孩就像一隻孤零零的貓咪，背影看上去就很孤單。

她雖然背對著大家，但肯定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因為盛遂過去打招呼的時候，她知道誰是盛遂，聽到他名字的時候，還甩了臉色，推了盛遂一把。

很像那種班級里很孤僻、不願意對別人敞開心扉的同學。

不過沒關係，盛遂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他的年齡比方芙意還要大一點，自認為能承擔得起照顧對方的責任，他不在意這些，他願意去包容一切。

跟在被打壓模式下和那些不舒服話里長大的方芙意不同，盛遂自信大方，以德報怨，懂得發現別人的優點。

「沒關係的，我來幫你。」

在方芙意的衣服被劃破不敢回家之後，一直跟在身邊的少年悉心觀察，第一時間發現窘境，借來工具一針一線幫她縫好，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開解她。

其實從來不是脾氣壞，也從來不是討厭誰。

只是沒有安全感，更不知道怎麼表達內心而已。

她其實，只是太孤單了。

很多事情描述不出來，也不是她這個年齡能夠理解的，因為經常被「私生女」的那個身份評頭論足，不知道要怎麼去對待別人散發出來惡意，更不知道要如何回饋來自別人的善意。

碰見盛遂之後，才知道，不是只有做了討好爸爸的事，才值得被誇贊。

第30章

還以為爸爸朋友的這個孩子會像其他一樣人一樣，來自己家是為了刻意接近、為了獲得好處，但一年又一年的暑假期間，一次又一次的相處中，讓方芙意覺得盛遂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

所以慢慢地，也沒再那麼冷漠，沒有那麼擰巴。

緊閉著的心門逐漸敞開。

開始主動開口。

她會主動分享生活中的趣事，講述日常中的小細節，甚至擔心的、憂愁的，以前不方便對別人宣之於口的，也能在盛遂這裡有一個傾泄的出口，且不用擔心會被第三個人知道。

「我在之前那個學校的時候，同學們經常說我，一開始只是在背後說說，後來到了明面上，故意說很多難聽的話……」

一部分說方芙意沒有爸爸，因為親子家長會上，從來就沒有見過她爸爸。

另一部分說也有見過方芙意爸爸的，但和她爸爸親密挽著手一起出席宴會的那個女人才是方家的正牌夫人，

和方芙意的媽媽看起來並不是同一個人。

慢慢地，也打聽到方芙意家裡的情況，才知道表面上光鮮亮麗的小姑娘，原來是有錢人家養在外面情婦生的私生女。

那個時候大家就是會對情婦和私生女這種人懷有很強烈的恨意，家長們帶著惡意的八卦閒談和刻意叮嚀傳到孩子耳朵里，小孩子在面對當事人的時候就更加口無遮攔。

「我媽媽說了，她媽媽是小三，像她這樣的小孩子就是很髒的，身上有髒病也說不定，大家都不要和她玩。」

這個年齡的孩子也不一定懂得什麼，只是家長怎麼說，孩子就怎麼聽，久而久之，大家都刻意遠離方芙意，幾乎把她當成一個透明人。

反覆接觸，反覆靠近，反覆邀請同學去自己家裡玩，但是又被反覆拒絕。

到最後方芙意只能欺騙自己一個人也很好，然後把自己收到一間殼子裡去，再也不輕易打開。

等到回了方家，準備轉到新學校的那天，方芙意很早就起床了，揣著書包老實坐好，一直等到臨近上學，猜想或許能交到什麼新朋友，又或許能在這方面有什麼改變，結果事與願違，情況也並沒有變得多好。

新學校是一所私立制學校，並不是只有花錢才能進得去，能進去的學生非富即貴，這所學校的不少學生和家長都認識方家的原配夫人，當然方宏紳在背後做的那些事也在私底下傳開。

隨著年齡的增長，方芙意周圍那些的同學惡意更大，欺負人的手段不再只是以前的孤立、把對方當成透明人……

「總是感覺我和其他人之間，像是中間隔著一堵牆，我說什麼他們都不會聽，只會聽自己想要聽的，我知道我改變不了別人的想法。」方芙意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不停眨眼，儘量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說，「但是我又會很在意。」

在意到會獨自躲到沒有人的地方偷偷哭泣，第二天再擦乾眼淚，裝成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並不想面對這個問題，覺得面對這些冷暴力最好的方法就是沉默寡言、視而不見，絲毫不知道這樣做只會迎來變本加厲的欺負和冷待。

其實也能想像到如果把這些事跟媽媽說，會得到什麼樣的答覆，無非是「為什麼別人只欺負你，不欺負別人」、「你自己不清楚麼，自己不能好好想想」，這種類似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