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點了一隻很小的蠟燭,在床頭的小椅子上坐下了。
舒緬翻了個身,讓自己可以正對著母親。
他的小腳丫故意露出被窩不安分地擺動著,引得舒蔓無奈地幫他蓋好被子。
「嘻嘻嘻……」
今天的故事是什麼?
小舒緬安心地躺倒在枕頭上,腦袋壓住了纖細柔軟的頭髮。
舒蔓護住蠟燭的光,柔聲地開口了:
「我有一個師弟……」
「最後……他們還是分開了。」
小巧的丹爐吊墜靜靜地垂掛在她胸口,在微弱的火光中熠熠生輝。
舒緬聽得打起了哈欠:「他們為什麼沒有在一起呢?」
舒蔓沉默了片刻,俯身給孩子掖了掖被角:「感情的事沒有那麼簡單,不是兩個人你情我願就能在一起的。」
她摸了摸小舒緬柔嫩的臉蛋:「小緬還太小了,以後遇到喜歡的姑娘就會明白啦。」
喜歡的姑娘嗎……
舒緬半闔著眼睛,昏昏沉沉地就要進入夢鄉,聞言腦海里卻忽然浮現出一個一襲白衫的身影。
她的面容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他卻認得出那柄漂亮的佩劍。
「流霜。」舒緬的腦海里莫名跳出了這兩個字。
這個人是誰?
他小小的腦殼裡能意識到這個人的名字非常重要,可是越是拼命想抓取,那畫面就散得越快。
他猛地睜開眼睛,急促地呼吸著,胸膛劇烈起伏。
舒蔓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亮起了一簇靈力:
「怎麼了,做噩夢了嗎?」她說著,把舒緬摟到懷裡,輕輕拍打他的後背,「沒事了沒事了,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舒緬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麼緣由,可他就是知道這個人不是假的。
「這樣嗎……」舒蔓愣了愣,「那也不怕,都會沒事的。。」
舒緬窩在她的懷裡,貪婪地汲取著母親給予的溫暖。他安心地想著:母親身上有淡淡的皂角味,和師姐不一樣,師姐身上總是淡淡的茉莉花香。
師姐?舒緬的思緒一下子頓住了。
師姐是誰?
他有過一個師姐嗎??
塵封的記憶再次被開啟,舒緬幼小的意識被那些真實的過往塞得幾乎要爆裂開來。
他短促地尖叫了一聲,被舒蔓心疼地抱在懷裡:「怎麼了??」
舒緬緊緊回抱住母親的腰,淚水止不住地湧出眼眶。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拉著舒緬下墜。
只要他放棄繼續探究那些事,放棄探究那些殘忍的、血腥的真相,他就可以一輩子留在這裡,留在母親身邊。
外面太冷了,大雪紛飛、冰凍三尺,而你現在在世界上最溫暖的被窩裡。
太舒服了,他不想走。
可是——
舒緬在黑暗中睜開雙眼,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沾染著淚痕。
母親的仇該怎麼辦,他的師姐又該怎麼辦呢。
「娘……我好想你。」
「娘不是就在你身邊嗎,怎麼突然這麼說?」
舒緬的臉上掛滿了淚水,在舒蔓看不見的黑暗中哭得一塌糊塗。
他真的很想留在這裡——可是,可是他還有很多事沒有做。
他的師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母親口中所說的那個,以後會遇到的喜歡的姑娘。
他要去找到她……以及真正的殺死厲粲。
舒緬握住母親的手,悄無聲息地用十年後學會的東西切斷了兒時自己的經脈。
他深埋在母親的懷裡,在離開前再感受一次她的溫度。
他很幸運,因為他的母親教會了他如何愛人。
否則,十年後遇到師姐時,他會更加手足無措。
舒緬從幻境中悠悠醒來。
他捂著劇痛的腦袋,仍記得自己要找慕也。
破除幻境後他好像又回到了第一重秘境裡,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是第一個破除幻境的,周邊居然空無一人。
腳踩在那片布滿枯枝落葉的爛泥里,被大地托舉的感覺給他帶來別樣的安心。
舒緬一步一步往自己昏迷前的方位走去,若是師姐沒被傳送走的話應該還在附近。
走出幾里,他就已經遠遠望見了那個坐在溪水邊的白衣身影,與他在幻境裡見過的一般無二。
「師姐。」他用力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壓低了嗓音輕輕叫她。
「舒緬??」少女聞聲轉過了頭,目光中流露出驚訝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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