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姐姐就行。」女人轉過身,端著一盤子不知道是什麼的奇怪食物從我身邊走過去。
「小鬼吃飯。」
這是這個女人和我說的第二句話,我們在餐桌上對坐,面對中間那一盤顏色詭異的麵條。
「阿姨呢?」我有點想念那個保姆,雖然她身上總有一種洗不掉的中藥味,但至少她會為我準備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早飯。
女人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支煙塞進嘴裡,她咬著菸頭,說出來的話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死了。」
我手裡的叉子不再在那盤倒胃口的麵條里攪拌,這不是我第一次面對死亡,從小到大有很多人無緣無故的離開,我以為我已經習慣了,但是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還是感覺胸口收緊。
「小鬼。」女人終於在桌子上的雜物筐內找到了打火機,她猛吸一口,然後把煙吐在我臉上,「在沈文興身邊待久了都活不了。」
她好像在對我說話,又很像在喃喃自語,我忍不住追問,「那你為什麼還要在這裡?」
「為了他我不怕死。」
女人直接把菸灰彈在地上,我從她眼睛裡看到了一種熟悉但不屬於她的神情。
我們倆沉默地坐著,直到下午沈文興進門。他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運動服,看起來比平時年輕好多。我衝到他身上像一隻樹袋熊找到了歸宿,在他耳邊叫他文興哥哥。
他托著我的屁股,帶我在房子裡來回走,我們在二樓的臥室找到了那個女人,她正穿著貂皮大衣坐在陽台上喝咖啡,熱氣從杯子裡冒出來,在玻璃上形成一個模糊的包圍圈。
「阿顏。」我聽到沈文興喊她,「少喝咖啡,晚上又睡不著。」
這話聽起來太曖昧了,我掐住沈文興的後頸皮扯了一下以示懲罰,但是他好像毫不在意,只是用手握住我的手捏了捏。
當天晚上我吃到了當天的第一頓飯,是總跟在沈文興身後的那個男的送來的,感謝上帝沒有讓沈文興昏了頭,我真的害怕再面對那盤麵條,程度甚至高於讓我直面以前的生活。
吃過飯後我見到了我最不想見的人——常世成,他要帶我回家。
我開始哭鬧,畢竟沒人會苛責一個讀二年級的小孩。沈文興再次把我領進書房,我們又以熟悉的姿勢在那張椅子上坐著。
談判的最後以沈文興承諾會和我一起過年作為結尾,交換條件是我要一直在常世成身邊做聽話的小孩,這莊買賣沒有達到我的預期,但很明顯我沒有選擇。
回到家後我做了一個小日曆,在上面倒數過年的日期,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期待春節,可能是因為有了盼頭,我和常世成夫婦的關係也有所緩和,偶爾也會在家裡管他們叫爸媽,就像沈文興期待的那樣,我開始扮演一個正常的孩子。
小學二年級的課程對我來說還是太容易了,臘月二十九那天我帶上了期末滿分的試卷和常世成夫婦一起去了附近的農村,對外說是回老家過年,實際上是去和沈文興團圓。
我們趕到的時候只看見了阿顏,她又換了一件貂皮大衣,像只巨型貴賓一樣站在院子裡。她說沈文興要明天下午才能趕過來,我有點失望,但沒關係,二十四小時對於我來說不算什麼問題。
沈文興趕到的時候我和阿顏在院子裡放那種可以在拿在手裡的煙花,這個女人怕火花蹦到她那件大衣上,穿著背心陪我在雪地里玩,胳膊都被凍的通紅,常世成說把屋裡那件軍大衣給她,她嫌醜死活不穿。
「燃燃。」
我聽到他聲音的時候他已經站在門口等待我的飛撲,我鑽進他懷裡,也像一隻貴賓犬。
晚飯的時候我們五個人圍在大圓桌旁,桌子上擺滿了菜。我拽著沈文興的手腕不肯鬆手,他的手上又多了一道疤,不過看起來當時的傷口也不太深,我用拇指在上面輕輕地滑動,感受那種異常的凸起。
這是我們第一次在一起過年,也是我第一次好好過年。當晚我們互道新年好,我給了他一份禮物,是我滿分的試卷,他抱著我說以後要讓我念最好的大學。當然,他也給我準備了禮物,我當著所有人的面拆開,裡面是一部手機。
「你以後可以用這個手機聯繫我,我有時間就會回你。」
我明白他實在是太忙了,所以我給自己立了規矩,每兩周可以找他一次,當然這並不能等同於我想他的頻率,我把偷拍他的照片設置成桌面,每次想起他就在他的臉上摸一下,久而久之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我不用看就能一下子摸到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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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像故事裡背叛家族偷情的戀人,在隨機的時間秘密相會。沈文興總把位置選在山溝或者村子裡,有一次甚至在一艘開到海面中央的船上,反正都是一些只有鳥拉屎的地方。
我有一次在信息里寫想去遊樂園,結果隔天常世成就把我從學校接出來去遊樂園玩了一下午。其實我對那些小孩玩的東西沒什麼興趣,我只是想體會一下其他孩子的快樂,順便和那些路人炫耀一下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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