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恃無恐, 大概因為, 他知道自己依仗的是誰。
輕輕鬆鬆就能吞下半個津州財政的駭人體量, 這樣滔天的權勢, 自然能養出一群無法無天的狗。
陳豫景看了眼梁澗中, 沒有回他。
手機上, 李秘書發來信息, 說已經查到附近監控, 警方正在安排, 又說孫奕明已經到了省廳, 周義程也是連夜趕過去的。
陳豫景發消息問:「材料也帶去了?」
李秘書:「沒有。周司長很謹慎。」
陳豫景稍稍放心, 回道:「好。」
一樓的餐桌服務員收拾得差不多。
梁澗中領他坐在靠窗的一側, 讓人給他斟了壺茶。
見陳豫景沒有要理他的意思, 梁澗中也不管, 轉頭去瞧對面,過了會, 兀自說道:「這個傢伙坐了十來年牢......正常生活了沒兩年好像。」
陳豫景抬頭。
梁澗中對他說:「之前,你讓人來問我和平路——」
「那會就是他帶頭挑起的。鬧大了, 何耀方才能理所應當出面收拾。」
「你知道當時這塊地皮的價被抬到多少嗎?我那個傻哥哥——」
陳豫景語氣很淡:「沒有梁行長, 你以為何耀方會只讓你斷條腿?」
說著,他的視線朝對面看去,眸光冷厲, 語氣卻平靜:「你看,這條路上全是監控。」
「——當初的何耀方只會比現在更囂張。」
陳豫景的話毫不客氣,梁澗中臉色頓時不好。
他脾氣本就差,這幾年牢騷更多,聽不了什麼好話壞話。不過他到底沒說什麼,整個人有些沉默。
陳豫景的意思梁澗中不是不清楚。但他又知道些什麼!
津州梁家本就是個薄情寡義的狼窩,與其相信梁瀚楨的幾分真心實意,不如想像他從始至終心狠手辣。
他感到面子被小輩拂了,半晌黑著臉起身,手裡的拐杖砸著地面,一聲比一聲重。
走了幾步,他又回頭去看坐在桌前的陳豫景的背影。
梁澗中發現,他真的很厭惡他們這類人身上的居高臨下。
語氣、神態、動作,仿佛洞悉一切——即便外面蹲著一群剝人皮的鬣狗,他卻還能在這裡漫不經心地教他認識梁瀚楨。
嗤。
梁澗中轉頭,對著即將下班的工作人員道:「都回去!明天放假,都別來——」
這頭話音未落,那邊,陳豫景的手機忽然響起。
開口一聲「曦曦」,梁澗中就知道是誰的電話了。
沒有接太久,陳豫景也只說了幾句,可等他掛了電話,他發現梁澗中去而復返、又站到了他面前。
梁澗中表情嚴肅地問他:「梁以曦和你結婚了?」
這個電話打得,隨隨便便聽一句都能感覺出這個意思。
倒不是說不可以結婚,再說,梁瀚楨的女兒結婚和他也沒什麼關係,但起碼都姓梁,梁澗中覺得自己還是有知情權的。於是,他看陳豫景的眼神更加不快。
陳豫景:「......」
說實話,如果不是梁澗中此番過於莫名其妙,他會覺得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暗示——一天裡「結婚」二字出現的頻次,趕得上他過去幾十年人生里出現的了。
陳豫景面無表情:「還沒有。」
梁澗中眉頭一松,隨即道:「我就說。」
說著,他轉身往樓上去。
陳豫景:「............」
天蒙蒙亮的時候,事情出現了一點變化。
那個時候,天邊剛泛起深青色的微光,黑漆漆的夜裡如同一抹不知哪裡折射來的光暈。
前夜那些沒來得及乾燥的雨水,此刻瀰漫成黎明時分的霧氣,稀疏四散。
孫奕明發來消息說人沒抓著。
與此同時,一直守在對面的那位跛腳男人,也得到了類似消息。
他接起電話的時候,還在看著陳豫景,之後有那麼幾秒,他的面目透出一種極度的難以置信——事情於他而言,是一夜之間天翻地覆的。原先的那種好整以暇消失不見,他原地站著,遠遠地、時刻不停地緊盯陳豫景,一瞬間的目光里迸出一股猙獰之色。
很快,電話那邊又說了什麼,他的身體變得僵硬,視線開始朝四周轉,但不知道是不是過於篤定了一些事實,他並沒有選擇立即離開。
他身後的兩人則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陳豫景想,這個跛腳的男人,應該還是對何耀方抱有期待的。
或者說,為了要他的命,何耀方勢必向他許諾了什麼。
他想起梁澗中的話,這樣一個好不容易重新回歸社會的人,甘願再次冒這樣的風險,肯定是有更重要的希求。但這些無關緊要。就看他的選擇。如果他這個時候離開,那麼他還是可以回去過梁澗中嘴裡的「正常生活」。
但他一直沒動。
他站在那裡,神色陰鷙,始終等一個「交差」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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