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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司淨仍在掙扎,「我就看看獨孤深的外公叫什麼——」

他的話斷在吻里。

雖說別想太多,李司淨不可能不去想。

現場在補拍昨天的部分鏡頭,他一直盯著獨孤深。

他不覺得自己會莫名其妙夢到外公,也不覺得外公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

以至於他越來越介意,終於叫住了獨孤深。

「阿深,昨天你掉進了水裡,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獨孤深總是迴避大家的視線,這一次眼神專注的看他。

「沒有。」

李司淨對人的情緒敏銳無比,他總覺得獨孤深有哪裡不一樣了。

「你可以休息的。現在你的戲份沒那麼密集,可以安排好時間再拍攝,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

他溫和的勸慰,似乎觸動了獨孤深。

一貫沉默的傢伙,這次竟然仔細的端詳了他,仿佛經歷了一番內心掙扎,才輕聲回答道:

「我是有一些壓力,但我認為這可能是……」

他遲疑片刻,找了個合適的措辭,「入戲太深罷了。」

李司淨能夠感受到獨孤深的謹慎。

可這份謹慎,夾雜了許多不同的東西,令李司淨不敢掉以輕心。

出於外公的叮囑和他莫名其妙出現的幻覺,李司淨不得不繼續說道:

「阿深,演戲是這樣的。特別是你的情緒經歷了重大波折,就會對這個世界產生懷疑、產生埋怨甚至是產生敵視,都是正常的。」

「但你要分清楚,這樣數十倍、數百倍的強烈情緒,是我們那一刻的情感寄託,你演完了,必須要出戲。」

「你從戲裡走出來,感受到的才是自己的情感,現在的那些孤獨、那些不想活、那些沒有價值,都是林蔭這個角色給你的情緒錯覺。」

獨孤深聽了,眼神里流轉著錯愕的光。

「你也是這樣嗎?」他反問道:「用數十倍、數百倍的強烈情緒,去創造了這樣的一個故事,不斷孤獨的在夢裡徘徊,和林蔭一樣不想活了嗎?」

李司淨一聽,仔細打量起獨孤深。

仍是他熟悉的模樣,卻問出了他意想不到的話。

「是。」

李司淨詫異的回答,更笑著夸道:「阿深,你很聰明,能夠察覺到我大部分的創作意圖。《箱子》確實是我的夢,不止是夢想和希望,更多的是曾經經歷的痛苦。」

「你演戲的時候,感受到的痛苦並不是真實的,那是林蔭帶給你的,所以你不要誤認為是自己的痛苦。」

即使那些痛苦,都是他希望獨孤深挖掘的情緒。

也不願意獨孤深一直在這樣的情緒里,沉浸下去,畢竟《箱子》的拍攝已經平安度過了那些情緒低沉的戲。

可是,獨孤深竟露出一絲憂愁,擔心道:

「你也不能認為那是你的痛苦。」

李司淨被他說得一愣。

「這一切不該是這樣,記錄是為了往前,不是為了回頭。」

獨孤深的眼眸泛著異樣的情緒,他皺著眉說得格外凝重,「在這座山里,沒有人值得用另一個人的命來換。」

瞬間,李司淨的耳畔蜂鳴,仿佛回到寂靜午夜持續不斷的鳴響。

他視線模糊,頭腦昏黑,甚至不確定眼前站著的是不是獨孤深,又是不是他的幻覺。

在尖銳又清楚的痛苦裡,他浮現的念頭竟然是:

周社哪兒去了!

「司淨!」

他聽到熟悉的語調,從身後傳來。

溫柔的懷抱,安撫了他五臟六腑即將衝出軀殼的痛苦。

他幾乎能夠感受到血液沸騰的燒灼,每一寸,每一分的脈絡,都在粗礪的割破他的神經末梢,激起極強的疼。

唯獨一隻手掌捂住他的眼睛,清冽的緩解他的痛苦。

「司淨。」

是周社的聲音,冷若清泉,驅散了苦痛。

李司淨蜷縮在熟悉的懷抱,側臉緊貼在他胸口,整個人失去了力氣,唇齒冰冷得顫抖。

「剛才……我……」

他想說,剛才他聽到了獨孤深的話,仿佛觸及了什麼痛苦開關,令他情緒翻騰,氣血倒涌。

他急於去問周社,卻被周社壓住了唇。

「噓——」

周社輕聲阻止了他克制不住的疑問,將他抱得更緊。

「睡一覺就好了。晚安。」

李司淨沉沉睡去,周社的冷漠視線看向眼前的年輕人。

他的靈魂早已蒼老,他的軀殼仍是稚嫩。

周社只是說:「留你活著,是司淨的願望。如果這山里沒有值得換回來的命,李燦芝也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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