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崇靜靜的聽著,一生無兒無女的他沒有這個煩惱,周家那些人都被他壓著,如今老老實實,倒是體會不到女帝的煩惱。
應付完女帝,伯崇告退,出了宮門後揮退要上前攙扶的下人,然後就看見正坐在車中的鶯時。
她依舊是曾經年少嬌艷的模樣,抬眼看了他一眼,平平靜靜,含著淡淡的笑。
「說完了。」
「嗯,看來我又要在京中待幾年,勞煩鶯時陪我了。」
「有什麼好勞煩的。」鶯時不以為意。
伯崇拉著她的手,忍不住的笑。
不管過去多少年,看見這個人,他都會為之愉悅。
年少時,他曾擔憂過等自己故去後會如何,隨著年歲漸長,他倒也想開了,只管現在,何必擔憂那麼多——
起碼面上他能做到坦然。
沒幾個月,女帝駕崩,又一任女帝登基。
伯崇輔佐了兩年,眼見著新帝地位穩固,再次告老,新帝幾次挽留無果,只好不舍的同意——
這話不是虛言,新帝曾不解,為什麼不管是祖父,還是母皇,都這樣信任這位周首輔,等真正任用他的時候,她才明白,有這樣一個人輔佐,會省多少事,多少力氣。
可惜,對方執意要走,她也不能強留。
這次告老,伯崇再未重返朝堂,他和鶯時開始行走天下,最後尋了一處風景秀麗之地,相伴終老。
他足足活了一百多年,等到某天在桂樹下曬著太陽後,再也沒睜開眼。
鶯時看了他許久許久,看他天魂歸天,地魂歸地,命魂散於人間。
在她靈力的護持下,他的肉身永遠都保持著生時的樣子,如此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直到某天她睜開眼,看到伯崇還是那樣無知無覺的躺在那裡,忽然就倦了。
她找了棺木,將伯崇裝進去,然後用根莖將棺木包裹,閉上眼,再也沒有醒來。
又過去幾年,胡柔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找到她。
可入目之中,那棵桂樹已經沒有了靈識,只是天底下再普通的一棵樹而已。
「傻子,蠢貨,笨蛋。」
胡柔罵了一通,最後卻流了淚。
「說的好聽,什麼妖壽命短暫,早晚都會過去,那你怎麼就沒做到呢?」她嘟囔,說,「騙子。」
「鶯時,我瞧不起你。」她又恨。
當初,胡柔聽了鶯時的勸說,最後到底和曲雲徽在一起了。
只是她沒有鶯時這樣的好運,在曲雲徽四十多歲的時候,面對她不會老去的容顏,以及世俗的壓力,和對旁人生子的羨慕,人妖之間分道揚鑣。
胡柔當時的難過怨恨,現在已經想不清了,不過經此一遭,她倒是真的看開了情之一字,心境穩固,之後修為一路暢通。
「他大概就是你的劫數吧。」
罵歸罵,惱歸惱,等冷靜下來,胡柔倒是也想得通。
似伯崇那樣的人,聰慧厲害,還一心一意,終其一生將所有情絲都系在鶯時身上的人,沒有存在能不動心。
鶯時天資縱橫,偏偏遇見了他,大抵就是上天降下的劫難吧。
「走了,走了,以後有機會再來看你啊。」
胡柔轉身離開,背對著揮了揮手。
或許下一次來,那桂木會生出新的意識,然後人間走一遭,又譜寫出一段新的故事。
人間不就是如此,終生往來,不過是滄海一粟間的點綴。
星空之中,鶯時與伯崇遙遙看著胡柔的背影,想著她伸手一點,送下祝福,如此等下一世,胡柔就可以轉世到太皓山去。
伯崇靜靜的看著,只是攬著她的手臂微緊。
星空之中,他其實沒等鶯時多久,只是眼看著她最後輕飄飄的自散靈識,他只覺得心都要碎了。
他寧願多等一段鶯時,而不是這樣。
鶯時察覺,抬頭對他一笑。
「走吧,去下一個世界。」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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