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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很小,比沈家的還要小,連著廚房總共三間,踏進大門就一目了然的布局。

鳴心拎著藥包,拔腿就向廚房走:「我去煎藥。」

方走兩步,屋裡砰一聲震響,嘶啞的男聲裹著酒氣從棉簾縫裡漏出來,滿是兇狠的戾氣:「買個藥現在才回來?怎麼不乾脆讓野狗叼了去!別當老子廢了腿就治不了你!」

拐杖重重杵地,驚起廊下啄食的麻雀,又是一陣劇烈嗆咳,震得窗欞上新貼的喜慶春貼簌簌發抖。

四下是詭異的靜默,鳴心一動不動待在原地,垂首盯著青磚縫裡冒出的枯草。

沈淨虞緊緊蹙眉,想說句什麼卻又張不了口。

柳夢秋幾絲無措,向沈淨虞解釋:「沈娘子見諒……」她聲音輕得像是要化在冷冽北風裡,絞著衣擺的指節泛出青白,「自打那日折了腿,他——」

話音未落,裡間又將什麼東西砸得粉碎,「腌臢東西,耳聾了還是啞巴了?!」

柳夢秋單薄的肩膀顫了顫,臉上是退不去的尷尬和難堪,她腳步往前,開口回應,不及出聲,鳴心陡然拔高音量,吼了句:「我去煎藥!」

像是要把滿院子的難堪都截斷在這句話里。她懷裡揣著藥,轉身往廚房疾走,裙裾掃過石階下凍僵的枯草。

老話說得好,家醜不可外揚,可能是知道院中還有他人,屋裡沒了動靜。

柳夢秋向沈淨虞抬了抬手,眼神沒了往日的神采,虛虛然躲避著不想對實了眼,意思是她得先進去看看人。

身影仿佛都彎了些,柳夢秋慌忙掀開棉簾鑽進屋內,隱約傳來輕響。沈淨虞望著晃動的棉簾,聽見裡頭壓抑的抽氣聲,混著男人含混的咒罵,須臾間,又無聲了。

沈淨虞眸光掃過西窗下歪倒的空酒罈,得有十幾壇,忽然想到柳夢秋抬起的手臂內側似乎有道暗紅的傷痕。

她擰起細眉,餘光瞥見從廚房探頭探腦的鳴心,便向廚房走去。

一近跟前,鳴心噘嘴嘟囔:「他怎麼這樣……」沒有多說,眼神表情足以展示更多。

沈淨虞輕輕嘆口氣,捋了捋袖子前去幫忙生火,鳴心大驚失色,連連道不可,都被沈淨虞輕巧地拂去手,一來二去,兩人一起將藥煎上。

沈淨虞盯著那簇火焰,沉吟幾息:「鳴心,我們走吧。」

知曉在這兒待著柳夢秋也不好受,藥煎上了,也沒什麼能做的,鳴心拍了拍手,跟著起身。

適才跨過廚房的門檻,柳夢秋也撥簾出來。

「沈娘子——」

沈淨虞睨眼禁閉的窗牗,復落回到柳夢秋身上,啟唇打斷:「夢娘,若有難處,切莫遲語。」

不過,她可能幫不了什麼。

不。她兀自意識到,雖然身不由己,行不自如,但她並非完全不能行為。她雖做不了,崔陟卻可以。沒有他強制困她,她卻不能反用的道理。

她還要用的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相識至今,沈淨虞很少見她情緒大幅度波動,這會兒柳夢秋深深吸了口氣,像是忍住某種奔襲的洶流。

相送到門口,沈淨虞讓她回去休息,別在外面吹冷風。

沿著院牆走,幾步之遠,裡面又響起嘶聲斥罵:「嫌我丟人了?賤蹄子——」

隨風消散在無垠的空中。

出了院門,沈淨虞記起了,第一次見到柳夢秋丈夫的場景,站在馬車旁,臉上堆滿笑容,看誰都是一副笑模樣。

穿過第一條巷,忽聞前方馬蹄聲驟起,聲聲如驚雷般震耳欲聾,不多時,一匹駿馬疾馳而來,馬蹄高揚,塵土飛揚間,馬背上的男人身影逐漸清晰。金質玉相,英姿勃發,赫然是街上正眾口相傳的主人翁崔陟。

青石板鋪就的路面在歲月的侵蝕下裂痕縱橫,宛如一張巨大的蛛網,馬蹄踏過一張又一張的網,噠噠聲在青石板上迴蕩,仿佛敲擊在人心之上。

崔陟策馬而至,四目交匯的瞬間,一上一下,一高一低,時間仿佛凝固。崔陟居高臨下,目光如炬,沈淨虞仰首望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不過一瞬,又平靜如水。

未等她反應過來,崔陟已傾身向前,手臂一攬,輕鬆將她提上了馬背。這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僅在陝眼之間。

沈淨虞還沒有從這突如其來的視覺變換中回過神來,便已與他共坐馬背。

崔陟的雙臂如鐵箍般將她圈在胸前,她不得不背靠著他那結實硬朗的胸膛,感受著他胸膛的起伏與心跳的節奏。馬兒驟然疾奔,風從耳際呼嘯而過,沈淨虞猝不及防,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指尖微微發白。

流動的風帶著凜冽,拂過她的面頰,與此同時,崔陟低低的笑聲隨風飄入她的耳中,帶著幾分戲謔:「害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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